随着封熊戛然而止的话音，病房有那么一瞬间静到能够听到两人细微的呼吸声。

迟旭动了动手指，指间没有香烟的滋味在这时候变得有些难熬起来。

封熊的话就像是开启了迟旭记忆中的某个阀门，叫迟旭想起了一些事情。

冰冷彻骨的寒天雪地，呼天喊地的嘈杂，滚烫的鲜血浇洒在晶莹透彻的地面上，飘着淡淡的热气......

杀虐的快感，暴躁的情绪......

眼前是昔日同事躺倒的身影，是一张张恐惧揉杂着厌恶的面容，声音是怒骂、求饶还是哭泣？

他也分辨不出来。

"迟老弟？！迟旭！你醒醒！"

"嗯？"迟旭回神，一向清明的眼睛染着少许的茫然，他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仅留的那一抹茫然已然消失。面对封熊的担忧神情，他笑了笑，道："没事，我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

事情？

封熊观察着迟旭的神情变化，心里不解地嘀咕着，是什么事情能让迟旭露出如此痛苦的表情，甚至他刚刚都能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一股很浓郁的绝望气息。

他站起身在床前来回踱步了几下，然后站住脚步，因为好奇也因为担心，封熊出声问道："是什么事情。"

迟旭没有立即回答封熊的问题，他扭头看向窗外，天气已经越发接近了夏天，外头这会儿已经被阳光洒满，却也不叫人觉得很热。

窗外恰好有棵树，迟旭一时也辨认不住这是什么品种，他看着枝头上蹦跶的鸟儿看了良久，这才缓缓说话。

"我隐约有了那些记忆，就是上次出事的记忆。"

第一次能力暴动导致全龙化，迟旭对自己所做的事情是完全没有印象的，所以只能被动地接受上面给的处理方式。若非是他们的野心还未散去，恐怕现在的他都不知道是什么一副模样。

"不过也只有很模糊的一点，可能是因为能力的掌控比较熟练了些，所以才会隐约有了记忆吧。"迟旭依旧是看着窗外的那副姿势，但是即便没有回头去看封熊，他也能想象出对方此刻的神情，故而才会说这些算不上开解的话，"如此看来，倘若有一天我能够彻底掌控住这份能力......"

"就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了。"封熊粗着声接上迟旭的话。

闻言，迟旭半侧过头，拿余光扫了一眼封熊，忽地弯起唇角，笑道："我现在过得难道就不是正常人的生活了吗。"

封熊沉默了半晌，而后一手握拳在另一只的掌心不轻不重地捶了一下，露出恍然的神情。

"你说的没错，现在这样的日子也挺好的。"

话是这么说，封熊眼底却悄然爬上了一抹幽暗，心底的担忧止不住地往上翻涌，却又不想叫迟旭看出来，如此一来面上的笑容就有些牵强了。好在迟旭好像是真没察觉，动作自然地又侧过头去看他的树看他的鸟儿去了。

想了想，封熊趁着宋明智还没有过来，瞧着迟旭的后脑勺问道："你家那位小姑娘知道你的事了不，我听说你回警局的时候小姑娘也是一起的，唔，还有那位小兄弟。"秘密只有没人知道才叫秘密。

如果迟旭的事情是被其他陌生人发现了，那倒是要比熟人来的好解决，坏就坏在计白并不是陌生人，也不算是熟人。

至少在封熊眼里，还没太熟。

"一半一半，我还在考虑该怎么解释。"

"怎么？被看到了？"

迟旭"嗯"了声，又道："不用担心，我现在能够好好地在你面前和你说话，还得谢谢人家小姑娘呢。只不过......这打龙还真是打的有点疼啊。"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他几近无声地嘟囔着，惹来封熊的追问。

封熊疑惑："只不过什么？"

迟旭："没什么，就是想说让你送点东西感谢一下人家小姑娘。"

封熊："？？？和我有什么关系？为什么是我送东西去感谢？！你个小气鬼，一兜的钱你是准备留着养老吗？！"

迟旭抬手用小拇指扣了扣耳朵，瞧着被封熊的大嗓门惊走的小鸟，语气挪渝地说道：

"所以我才没有说出来让你听到嘛，想想你就会这么说，'小气鬼';这个成就称号还是让给你吧，都是你教的好，不然我也不会这么精打细算地过日子。"

"......滚你丫的。"听到迟旭的话，封熊愣了下，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话中的意思，气呼呼地瞪着迟旭的后脑勺瞪了一阵，这才缓了脾气，道："先别说这些，你到底怎么想的，这件事情，牵扯有点大啊。而且，这两人究竟可不可信还待论。"

就像是封熊说的那样，迟旭身上的秘密的确牵扯甚大，搞不好还会因此出事的。

"你要把人教小姑娘拉下坑吗？这样的话也太不道德了吧。"封熊拧着眉头很是苦恼，也不知道是在为迟旭苦恼还是为自己可能会揽下不少麻烦而苦恼，总之不论是哪一个，在以后的日子里，他都不太会舒心的。

"我要想想。"

"那你想吧，给你一分钟的时间想。"

"......"听到封熊的话，迟旭什么树啊什么鸟的都不看了，扭过头目光深深地看着封熊，而后露出一副似真似假的痛心疾首的表情，"老熊你变了，你再也不是我心目中那个善良可爱单纯美好的大叔了。"

封熊白了一眼开启作妖模式的迟旭，然后也没有再说什么，只嘱咐了一句"你乖乖给我待在医院"便离开了病房。

而在走出病房的那一瞬间，他脸上的表情便变了，心事重重地走着。

迟旭这件事......当真有些棘手。

倘若是平时，变身成龙这种事，估计就算是说出去也没人信，可计白却是真真切切地看到了，除非把她催眠，将记忆封存起来，可是这样的话也并非万全之策。

想到这里，封熊就越发觉得担心和心疼，脑中不由地浮现出了一些往事。

他认识迟旭的时候，对方还是个十六岁的小孩子，浑身充满着蓬勃向上的气息，也没现在这么爱作妖。虽然迟旭常常说宋明智爱作妖，可在他的眼里，前者反而要更喜欢作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