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秋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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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逸不知道从哪里混了件白大褂,挂着工作牌,戴了副平光镜,还像模像样的拿了几本病例,尉迟冰雪看见他装斯文的样子,都忍不住想笑。但若不是如此,怕是他没有走进医院,就被人认出了吧?

萧逸进来不久,身后便跟来几人提了些精贵的瓜果,一束芳香的百合,萧逸以尉迟冰雪朋友的身份安慰了尉迟松几句,在看见他一脸疲惫的神情之后,匆匆告辞。

尉迟松住院以来,林悯容和尉迟冰雪轮流照顾尉迟松,海韵穿插着帮忙,今天恰逢其他人都不在,尉迟冰雪难得有礼貌的亲自送萧逸。

有些惊讶萧逸方才的表现完全颠覆她对他先前的印象。

他彬彬有礼,说话极有分寸,一点也没有富家公子吊儿郎当或是油腔滑调的模样,反而像个循规蹈矩的三好学生。

【谢谢你来看他。】尉迟冰雪送他到电梯门口时说。

萧逸闻言转过头,深深看着她。【我主要是来看你的。】

未料到他居然说的如此直接,她别过头装做没听见。换作过去,她必然会酸酸地挖苦两句,可是今日心却软了下来,想要讽刺的话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听说赵市长前两天来过。】萧逸压低声音道。

尉迟冰雪脸一沉,原本想要送他上电梯就回病房的,却被这句话打开了话匣子,随他一起进了电梯。

她记得那日赵市长大张旗鼓,带着市政高层领导去看望尉迟松,还惊动了电视台随同拍摄采访。当然,主角不是尉迟松,是关心下属的好市长,

尉迟冰雪恨不能将这些装模作样的人通通撵出去,不想父亲沦落到这般田地还要遭人摆布。

萧逸听了她的话叹道【事情到了这地步,除了放宽心,实在没有其他办法,计较太多只会伤害自己。】

【我也明白这个道理,医生说,爸爸现在还算是中年人,之所以在短时间内得这种病,多半是由于心情所致,如果治疗期间情绪继续波动,会影响康复的。】可是看见始作俑者的到访,她心里终究无法平静。

萧逸不语,默默从口袋中拿出一个信封,递给尉迟冰雪。【虽然这么做看起来很失礼,但这个时候最实在的帮助,也只有钱了。】

尉迟冰雪看着信封的厚度,讥讽地一笑。【我若不要,你一定以为我在装清高,或者是看不起你的钱。】

萧逸慌忙解释,却被她打断。【真的不需要,你如果对这种病有所了解,就会清楚,时至今日,再多的钱也无济于事了。】她说的风轻云淡,似乎所谈内容不是攸关父亲的生死,只是在说他的饮食起居。

【我一直怕你接受不了这些……今天看到你这么坚强理智,我就放心了。】从得知尉迟松生病起,他最担心的就是尉迟冰雪的状况,也许其他人听了这番近乎残忍的话会认为她不孝或者冷血,但他站在她的立场来想,这样的思维方式反而对她有好处,这就够了,他在乎的,无非是她。

【接受?】尉迟冰雪淡笑,【接受是用在有选择的情况下,你可以选择接受,也可以选择不接受;而对于目前的状况,我是在承受。】

萧逸几乎不敢看她笑得凄美的脸,难过地移开视线。【不管怎么说,充足的钱总是可以以防万一。】

她依然笑着说【我以前也是这么认为,可是经过这件事我才明白,钱竟然是最微不足道的因素。我们已经从市委家属区搬出来了,家里少了很多不必要的开销,治病的钱还是有的,只是不知道他还能用多久的钱……】

萧逸的心懵然被揪了一把般的痛,走出医院外科大楼,他停下来道【也许你暂时用不到钱,不过不要忘记,我永远是你坚强的经济后盾,随时有需要,随时联系我。】他写下自己的手机号码给她,她平和地接过,并没有多看一眼。

与他挥手告别,看着他穿着白大褂的陌生背影消失在医院一条隐蔽的小路上,心里竟然有暖暖的感动。

**** **** ****

秋日的某天,尉迟松精神突然非常好,开始有了食欲,居然对尉迟冰雪说想吃她最爱吃的汉堡。尉迟冰雪喜出望外,冒着雨买来了他要的东西,他却没有急着吃,而是看了她半晌道【我这一走,可是苦了你……】

尉迟冰雪的眼泪第一次没有忍住流了出来。

【我一直以为邪不压正,只要我坚持下去一定会等到沉冤得雪的一天,想不到,我就这么不负责地丢下你们,所有的后果,都是你们来受……】尉迟松紧紧握着尉迟冰雪的手。【我早在李市长退休的时候就应该隐退的,我不在乎钱,一点也不在乎……我只是不甘心,工作了一辈子,到头来得到的是被迫辞职这样的结果……是我的固执,害你们替我受苦,我不该这么要强……】尉迟松断断续续的说着,尉迟冰雪看着他逐渐无神的双眼,撕心裂肺的痛。

他说完这些话就一直昏迷着,持续几小时后,医生叫林悯容通知所有家属赶来。海韵未到床前,已经泣不成声,随后赶到的林沐风也红了双眼。

早知道会有生离死别的这一天,可是真的来临,却发现自己永远没有做好接受这个现实的准备。

昏迷许久的尉迟松突然睁开眼睛,念着【悯容呢?】林悯容急忙将自己的手放在他伸出的手掌内,他又喊道【沐风……】。

林沐风伏在床头,应道【爸,我在。】

尉迟松放开林悯容的手,无力地握着林沐风的,然后将他的手与自己另一只手中始终没有松开的尉迟冰雪的手,合在一起,自此,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林沐风哽咽,【爸,你放心,我会照顾好雪儿,你放心……】

尉迟松听到这一句话,失去焦距的两眼才慢慢合上,心跳顿时间骤降。

全家人疯狂呼喊着尉迟松,连海韵也不顾一切地大喊着【爸,你看我一眼再走……】。而尉迟松的心跳,最终完全消失,监护仪发出尖锐的报警声,像勾魂的魔音一般,带走了他的生命。(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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