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一群人变得团结的方法便是塑造一个敌人。
倘若没有敌人，一个供人取笑的对象似乎也没错。
率先噗嗤笑出来的人，好像是在宿舍里曾经异常活跃的军训祈雨仪式领头羊。
我没记错的话……他……他叫……
“徐行裕收声，是你想当体育委员么？”老温叹口气，脸上神情带着些莫名。
啊对了，这家伙叫徐行裕……
“不~~想~~~”讨厌的长音出现了。
徐行裕带着早读似的声线回答了老温的提问。
喧嚣中激荡出笑声，默默活在自己一亩三分地上的家伙不会放过这个彰显自我的机会。
他们观察着处于自己四周的同类，然后顺势做出相同动作。
仿佛这样就可以凝聚成一个集体，团结的集体，友爱的集体，属于大家的，集体。
小学、初中、直到现在高中，已经变成了本能。
我好像也有这种本能。
那什么？看不起谁？那大家一起吧，总之最好别是我……
除此之外是谁都没关系。
吕梓自初一之后就很擅长这样的事情，所以瞬间他就被淹没在了人群之中。
大抵是相似的人总是能简答找到自己的同类……我瞄到余瑜也低下了头颅，敛去了所有的表情。
我是不是也应该站在讲台上撇去自己的存在感，成为背景的一部分，龟缩在自己守备范围二米之内，一切安全，一切安好。
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英雄，也并不是每个人都要成为英雄，相反，这个世界大多都是凡人，不逃避什么的强者式思考方式请不要套在我的身上，好莱坞迪士尼的剧本说白了比童话还蠢。
笑意持续，季望将自己的后脑勺摸了又摸，动作却越发僵硬。
我看见了比国庆阅兵式还整齐的“大家”。
而恰是因为大家如此整齐，想象一下，有人喊停这团结的笑脸会是何等的突兀。
她单薄的肩膀将那份轻微的颤动，通过触碰不经意传导了给我。
“季望！”
小小的身子述说着不和谐却又悦耳的音符。
“季望他初中时打篮球，还进了校队……”只是她的话语越来越弱：“所以当体育委员，应该……应该是没问题的。”
“校队板凳还是后勤人员？话说女班怎么护着他呀？”
“前女友？”
“唔哇，三角恋？那男班不就头顶呼伦贝尔大草原了么……”
中伤和谣言比真相传播得要快，但是却不如真相一样让人铭记。这好像是哪个哪个无聊伟人的箴言。
只是他漏了中间的一部分……
在真相被人铭记之前，中伤和谣言，或许已经足以杀人。
大家互相帮助，一起度过愉快的三年，定然是痴心妄想。现实中，有人幸福，就必定有人被抛弃，有人光鲜，就必须有人满身泥泞。
被选召的孩子自然要接受被选召的命运，去找齐勇气、友情、诚实、爱心、知识、纯真、希望和光明徽章然后乖乖被最后的暗黑数码兽杀死就好。
是的……被选召的孩子们成功的只有太一他们那一批，至于之前更多的被选召者，无数批被选召者，应该属于归于黑暗这一badend。
所以，谁也不想被选召，大概也不会有人想为这被选召之人发声，若是说了，不过就是多一个人满身泥泞，像旻薇那样。
我，自然而然地生出了这样的想法……大抵是怎样的结果，已经可以预见。
不过是我初中所遇之事的重复，这样的事情屡见不鲜，常见到令人想要呕吐。
恰也是如此地常见，以至于人们甚至开始忽略这是恶行。
嗯，我已经开始习惯，然后默认，接着跟着一起拉扯嘴角的弧度，一起配合着发出声音，重复至今。
脱离集体可以生活，如我。
融入集体也可以生活，如吕梓。
至于余瑜，她的选择是沉默？也是很不错的自保方法呢。
无论如何，只要在关键时刻配合着大家声调，震动自己的声带咿咿呀呀一通就好。
而在开学初就无端隐立于【大家】对立面上的季望应该如何是好？为他发出第一声响的旻薇又该如何是好。
肩膀处的颤抖还在继续，那并不是我所产生的颤抖。
无由来的，我觉得窗外的蝉鸣变得异常恼人。
季望认为她表情稀少。
我则认为她笑起来其实挺好看。
总之，无论如何。
她不该是现在这幅表情。
喂，作为挂名的男朋友，似乎也应该做些什么。
反正初中时不是已经习惯了一群讨厌鬼在我身边作怪了么。
那时我还青涩地想和他们一起讨论鸣人的中忍考试呢，结果借给他们的漫画书就像永远消失在异次元那样，不见了……那时的我真是年轻啊。结果高中才刚开始，我又要回到以前的境地了么？
呼……
我做了个深呼吸。
想着应该怎样才能更加帅气。
不过一会要做的事情，好像怎样也帅气不起来……
“要、要不我来兼职体育委员？”
过堂风卷起练习册的扉页，教室安静了一瞬。
我装模作样扶了扶自己的眼镜，接着挺直了脊梁，嘛……再怎么直我也果然就是个偏瘦弱的家伙……
所以，瘦弱且共四只眼的我去当体育委员。
算是个拙劣的玩笑？
“哇，还不如季望呢……”
成、成功了……
大家都在笑。
初中生的嘲笑声和高中生的嘲笑声貌似没什么区别。
我努力扯动嘴角，摆出微笑造型。
若要论与集体完全对立，我断然无法承受，不过若只是被取笑，这似乎不算什么大损失。
所以……这样挺好。
我微微偏过头看向旻薇。
结果看到的却是比之前更为复杂的表情。
余光中，惊讶的吕梓与余瑜也抬起了头颅。
划破这一切的是几声掌声。
那是老温的掌声，是示意安静的掌声。
“嘛，不行不行，杨阳还要帮我干活咧，那什么，还是季望来当体委吧，毕竟体育也是他强项，之前他军训倒下是因为发了四十度的高烧哟。”
“哦~~~”教室发出一阵长音。
老师的解释永远比我们的口舌来得实际，所以老温的话语恰到好处。
只不过他的话语仍旧有后续。
“然后下面是纪律委员，徐行裕，就你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