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的走路姿势都或多或少有些猥琐,在温度面前,风度的地位早已降到了无关轻重的位置上。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初冬那时穿着衬衣加校服外套耍帅的家伙已经绝迹,不绝迹肯定也已经冷死在不知名的角落头里。
按照体型来区分的话,我绝对会被归为瘦子那一类,所以我很怕冷。
怕到缩起脖子微驼背部。比起常人更加猥琐不堪。
我抬头看了眼近在咫尺的方笙,她恰好也在注视着我。
而后。
目光触及片刻后……
视线交错向不同的风景。
“喂,程溪……”
“喂,方笙……”
一起开口,场面自然是无法避免变得滑稽,她连忙作出了让我先说的姿态。
哽在喉咙的话语虽然可以被咽下,但是吐出不是更好?
我微微再靠近了点她所在的位置。
“喂,你出国念书然后再回来这里工作什么的,发展应该会更好吧?”话题并不是平常高中生会聊的东西。
于是我的话语落在她耳中让她皱起了眉头。
由我们身边路过的蓝色身影渐渐变得稀少,这是即将上课的表现,不过铃声还没响起,还有时间。
“你这话怎么一股我妈爸的味道……”
她语气带着些失落,又好似夹杂着不快。
我撇过脑袋无视掉这一切,继续开口:“我那是疑问句哦……”
被我催促回答的她也学着我那般撇了下脑袋,我由眼角的余光看到了她的侧颜……
“不知道……”她的回答快速无比,咬字清晰,传达的意思却如字面上那般模糊。
“不知道?”
“未来,不,不仅是未来,就算是明天会怎样我都不知道……”
“哦嚯……这时不是应该拿出什么量子纠缠态,量子不可测观察坍缩之类的东西来忽悠我的么?”
我笑着望向过道边的大树。
新芽尚未出现,枝桠光得离谱,褐色的树皮加上白色的背景墙壁,无比单调。
所以那根本就不是什么值得去观望的景色。
“未来……哪能用科学道理去解释。”
“这点我倒是赞同。”
“所以我只能说出我现在的想法,我不想出国。”
答案已经给出,只是仅有答案还不足够,我站在过道,终于不想再去看那光秃秃的无聊景色。
“理由呢?”
我开始注视她。
“我……”
方笙在沉默了片刻后终于开口,却奇妙地顿了顿:“如果继续学工科或者理科,广东也有很好的学校,而且……说一千道一万,我也真不一定能考上外国的好学校。反而是国内的比较有把握……”
“知道了。”我打断了她的话:“所以周六去你家一趟呗,你把这些话,好好告诉你爸妈吧。”
“那你们去有什么意义。”
“加油?或者壮胆吧。”
我微微一笑,转身撤退。
“那……我等你们。”身后依旧还是传来了她的声音。
“是是是,拜。”我只得挥挥手,再次示意告别。
我可不想上课迟到。
反复确定她的本心,只是为让自己安心。
实际,却还是无法安心。
这条过道上,早就没了柳敏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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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学课后,即便有些疲惫,我还是跑出了教室,因为我看见柳敏那家伙刚刚独自一人踏出了教室大门。
只花了些许时间我就追上了这个缩着脖子走在过道上的家伙。
“哟。”
“哇!”
“啊!”
第一声由我发出,接着她似乎被惊到,于是也大喊了一声,最后顺便惊到了我……
“程溪啊……干嘛……”她缓了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胸部。说实话,大庭广众最好不要做这种动作……很是引人注意哇。
“你发了短信给方笙了么?”我直接挑明了话题。
她恰好触碰到我的手臂僵了下,而后顺势放入了自己的衣服口袋中。
“发了,你看到了?”
“恩,那时恰好在隔壁。”
“呀,一下通知了两个人呢。”她哈哈笑了起来,微风却没能抚平这让我有些烦躁的笑颜。
“所以如果我没看到的话,你准备什么时候通知我,是周六下午对吧?直接告诉我,然后拉我去见方笙然后去她家。”
我与她下到庭院,踩在枯木上发出了爆裂的声音,掩盖掉了我的尾音。
“恩。”
这家伙承认得太快,以至于我一时无法反应过来。
“这样不是很好么,你没法再拖延症发作,小笙也可以不用出国。”
她说得很有道理,这太过有道理。
我没有再敢前进一步……
因为前面是女厕所。
已经有很多人用异样的眼光看我了,我不想在这个花样年华进警察局,于是只好停步。
“小笙必须留在国内,如果她出国了,我还留……”她顿了下脚步,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没有再理会身后的我径直走了进去。
关于她的话语,那最后的声音我并没能听清。
无奈地站在女厕所门口,我忍受着异样的目光。
至此为止,我终于多多少少感受到了柳敏的心意。只是,倘若随意地把亏欠的心境用在这种事情上,这才是最大的错误。
于是我没有挪动脚步,虽然那些嘲笑的声音的确已经让我的脸开始发烫。
我还是像个白痴一样钉在原地。
我必须等里面那个白痴出来。
我需要把方笙的想法告诉她。
无论是我或者她,都可能对方笙的未来造成一定的影响。
但是,这是方笙自己的选择,无论我们有没有干扰到她,这都是她亲口说出的选择。
况且,在我们对她作出干扰之前,她也许已经作出了决定。
“哟。”
我做出了与出教室门口之时的相同招呼方式。
只是这次,却没能吓到柳敏。
“你怎么还在这里……”
“呀,我就是跟你说下,方笙呢,她并不认为她出国就能考上好大学,倒不如说,她其实觉得在国内她更能考上好大学。所以……她从一开始就不想出国。那个家伙,去补习社大概也只是权宜之计。”
我深吸了口气。
“所以安心吧你。”
安心吧,无谓的自我道德谴责可以停止了。
“啊……”她的声音有些变调。
沙哑得微妙。
“你蹲在女生厕所门口就是为了讲这些?”
她的肩膀颤抖了下,我只得再次看向那无聊的树桠。
“你是白痴么。”她的声音传来。
“彼此彼此,周六,一起去给方笙那家伙加个油就好,她会和她老爸老妈好好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