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究竟想干嘛。”花姐一副头疼模样,灯光照耀,她眉眼下方有片淡黑。
那是黑眼圈。
“就真的不能改个日期么?又不是结婚或者上坟,何必定死一个日子,选拔主持人也没有黄道吉日这种说法。”站在花姐身前,我只能选择性忽略她的疲惫。
我的话语落在她耳中,于是花姐痛苦地摇了摇头:“程溪,你应该不蠢才对啊……”
愚蠢和聪明向来是双生存在,不同参照物可以得出不同的结果,不同的选择可以获得不同的结果。
我当然不蠢,但是这并不代表我不会干蠢事。
“按网上那些不靠谱测试来看,我应该还算智商拔群,数值已经快要逼近二百五十大关。”我呵呵笑着试图缓解下紧张的气氛。
“别贫嘴!”
很明显花姐并没有什么心情去听我的冷笑话,她的音量再次提高了不少。
这次,四周没有再出现好奇目光。各位老师仍然是兢兢业业地在自己的卡座上工作。
也许是其他老师认为这只是一次普通的训话,所以才会很快就失去兴趣。
我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我的商谈对象。
花姐一脸严肃,散发出老师专有的奇特威压,被气机牵动的我赶紧闭嘴不言,露出诚恳的姿态老老实实继续听花姐说教。
“改日期当然不难,上头领导一句话的事情而已。”花姐挑眉苦笑:“问题是让领导开口难啊,我们的时间和领导的时间想比,永远是领导的比较重要。你应该早就想到了一这点才对。”
花姐的声音低沉了下来,作为音乐老师她的嗓音无比迷人,但是说出的内容却俗不可耐。
她说的是实话,虽然很俗。
俗,证明了世间大家都接受这条定律,因为常被提起才会变得俗,对与不对早已不会再去讨论,总而言之,这是定律。
接受与认可之间从来就没有等号。
所以此时此刻的我不是很想认可,我看着花姐那轻妆淡抹都掩盖不住的疲惫,沉默了数秒后一字一句开始发问:“那公平在哪里?”
“公平?”
指尖微微划过桌面,声音在小小的卡座中回响,似乎又些嘲讽。
“你是背政治背傻了还是最近在钻研圣经?”
“我政治经常不及格,然后我是无神论者,要说信谁,在这个参考书都能写错的年代,我只信我自己……”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你怎么会说出这么幼稚的话?”
“幼稚……老师,要知道,我还是个未成年……”
“念书有天赋,出身有高低,甚至脸都有美丑,这本来就是一个处处存在差距的社会,公平很美好,因为做不到所以才会让人觉得美好。”
“花姐你说得太赤裸裸了吧……”花姐今晚的话题有些劲爆,我下意识开始像四周张望,有些惧怕被其他老师听见这种奇怪的话题。“这种话要是放在文革指不定你要被抓去批斗呐。”
“可惜现在可是新世纪,然后……这些话是你妈教我的。”花姐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手中的笔顿了顿。
“世间存在差距,所有才会出现努力这个词语,努力去追赶那些有天赋者,公平需要自己去争取。”我也咧嘴笑了起来:“这是我妈教我的。”
“呼,老师还是这么强词夺理。”花姐嘴中的老师自然就是我老妈。
“毕竟是语文老师。”
事关自己老妈,我只能摊手耸肩,没有再和花姐继续探讨。
于是场面忽然变得有些沉默。
花姐开始继续用笔尖轻敲桌面。
“会断水的……老师。”
“什么?”
“经常用笔敲桌面,笔会断水……”
“你怎么知道?”
“我也常敲。”
“别用你的五毛笔和我的比。”
花姐有些不屑,眼睛却不时落在被丢在一边的手机上。
她大概是在等待些什么。
我想,她所等待的与我所等待的应该是同一件事情。
终于,震动声响起,在办公室中显得有些刺耳,花姐一把拿起手机起身向外走去。
我孤零零站在她的卡座旁边,如同被罚站的小学生那般。
花姐很快就走到走廊外的夜色之中,瞬间被吞没。
我只能继续握紧拳头在亮堂的房间中等待。
偶尔有几个来问问题的家伙进入办公室,然后第一时间都会望向我。
果然孤零零一个人站在没有老师的卡座前面是很蠢的行为……
幸好我的行为艺术不必持续太长时间,因为花姐回来了,她由暗处回到了光明之中,手中握着那台手机。
“呼……”瞥完我一眼,花姐疲惫地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之上,默不作声。
“还是没用么?”我感受了一下这沉默的气息,然后有些颓唐,计划果然赶不上变化。
“我都还没出声,你幽怨什么?”揉着太阳穴的花姐轻笑了起来:“恭喜你,你牺牲了两个人在校领导面前的好印象,然后,成功了。”
花姐的话语直刺问题中心,所以听到好消息的我未能如愿笑起。
“陈惠巡也好,柳敏也好,她们只是普通的学生,应该不会参加竞赛或者是尝试获取推荐名额,所以校领导的好印象没什么用。”
“没用并不代表不珍惜,你简简单单就利用了人家两个女孩子,目的却是为了方笙好,喂喂,那两个女生和你究竟是什么关系。”
“说是利用的话未免太过诛心,我们只是同学关系……”
“你怎么不说校友,啧,随便你们吧,反正你想要的东西成功了,主持人选拔下周一进行,希望方笙能早日康复。”
“如果下周一她都还康复不了,那就是命了……”
我长长舒了一口气。
“好了好了,你继续回去晚自习吧。”花姐用上了驱赶的手势,这让我有些受伤。
不过能离开恐怖的办公室可是大好事。
我如蒙大赦,在抬脚离开之前,随口问道:“对了,老师,另外一个参加选拔的女生是谁啊,又是实验班的才女?”
“另外一个?不是实验班的啊。”花姐稍作停顿,像是在思考。
“十班的,叫易瑟的一个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