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妩抬起头来，正对上白语鹤一双微红的双眸，他直直的望着她，看起来有些失态。

陆妩移开眼睛，心中是止不住的小鹿乱撞。

“妩儿不知，鹤等这一日已经四年有余。”

“丞相许下这三年之诺，看来终于是赌对了么？”陆妩低声道。

白语鹤微哂，脸上浮现一抹笑容。

“丞相以退为进，是好手段。”

“终究是我得到了妩儿。”

红晕爬上了陆妩的脸颊，陆妩不想再理白语鹤。

白语鹤凝视着陆妩，万般柔情终是化为一抹浅笑。

很快到达城外十里亭，白语鹤扶着陆妩下了马车，站在此处可以看见城墙，城墙下是草色青青一望无垠。

“从此处出城步行明月湖，再到玄亭，须在黄昏关城门之前回来。”

“好。”

郊外踏青的游人并不少，明月湖柳枝纷纷，陆妩与白语鹤沿着湖岸慢慢踱步，迎面走过来熙熙攘攘的神情惬意的陌生游人，时光静好。

想到什么，陆妩忽然驻足不前，凝眸看着白语鹤。

“妩儿可是走累了？”白语鹤担忧道。

陆妩不语，从袖中拿出来一枚小巧的香囊，缓缓递至白语鹤面前，那是一枚白色绣浅紫曼陀罗的香囊。

“拙劣的绣工还望丞相不要嫌弃。”陆妩低头道。

陆妩不会刺绣，她绣这个香囊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驱使，也不知道自己怎么鬼使神差的要把它给白语鹤。

转念一想，思虑又清晰起来，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她一直以来受了白语鹤太多恩情，其实心里也是希望以自己的微薄之力回报一二的，可能她也意识到自己从没送给他什么，希望能讨得他的喜欢。

白语鹤从陆妩的手心里接过香囊，眸如水晶般清澈泛着清涟。

白语鹤愉悦道：“怎么会，我甚喜欢的。”

白语鹤将香囊贴身收好，陆妩见他喜欢心里很开心。

“香囊内放了些崖柏，有强身健体的功效。”

“甚好。”白语鹤温和道。

陆妩与白语鹤漫步往玄亭走去，远远的传来一阵阵叫好声，陆妩的视线被吸引过去，玄亭内聚集了许多人。

平静的湖面，一个宽阔的小亭悬于其上，竹帘半卷，飞檐翘首，有曲折石台通连亭内，石台如游龙驻于湖面，有游人在其上览景、拂水。

细细瞧去，亭内一个白衣郎君挥毫于案上，漆发随性的披散在身后，气势沉定，笔走龙蛇。

“不知是哪位高人。”

“是熟人。”

陆妩心内一沉。

踏上汉白玉石台，陆妩随白语鹤走向人群，穿过人影陆妩朝亭内望去，一双熟悉的凤眸映入眼帘。

祁兰执笔游走于黑白分明之间，笔间行书俊逸非凡，围观者都屏气凝神望着他，陆妩也被他闲定的气势感染。

祁兰忽然顿笔不前素手凝住，一滴墨汁落在苍白的宣纸之上，整副作品顿时成为一张废纸，人群中发出一声喟叹。

祁兰复起身搁笔，拍了拍手朝人群致歉：“这手竟不会写字了么。”

祁兰一双眸子正对上陆妩所在的方向，陆妩心下一惊。

人群中发出一阵失落的叹意，祁兰离开案桌朝白语鹤陆妩所在的方向走来，陆妩的心内闪过愧疚与慌乱。

“好巧。”

白语鹤微笑作揖：“五皇子有礼了。”

“丞相有礼。”祁兰回之一揖。

“五皇子好雅兴，书法是越发精进了。”

“不逞多让，兰的书法在曦国若称第二恐怕无人敢称第一。”祁兰神情倨傲转为悲哀，“只余生所书之美恐怕再也不可能超越那一纸行书。”

祁兰话中仿佛有所指，陆妩望向白语鹤。

“五皇子说的哪里话，若为皇妃所作，花前月下自然是美不可言。”

祁兰疏淡的笑了笑，摇头道：“丞相文章之美，世间少有，希望能够维持下去，若有一日失去了恐怕才能够体会到兰此时此刻的心情吧。”

白语鹤轻笑数声：“文章之美，也比不过佳人在怀，若舍了这锦绣文章鹤也不会吝惜。”

“丞相言重了。”陆妩小声道。

白语鹤用双眸示意陆妩安心，但是陆妩的心中还是泛起惊涛惊惧不安。

“兰为白夫人写一首《思美人赋》如何？”祁兰望向陆妩。

“不敢。”陆妩惶恐道。

“若是妩儿想要，臣自然会给她写，不敢劳烦五皇子费心。”

“丞相为什么要推拒呢，只不过是一首赋而已……兰也是一番好意，赠与美人宜时宜景。”

“五皇子言重了，正是因为墨宝珍贵，才更要吝惜。”

“陆妩替族妹陆鸳向五皇子求一首吧。”

“不写。”祁兰摇头。

“为崔娘子呢？”

“不写。”祁兰冷漠道。

“她们对五皇子的墨宝视为性命，得了恐怕会很开心的。”

“够了……”祁兰含着嗔怒扶额道。

“若无事臣先行告退。”白语鹤作揖道。

白语鹤拉着陆妩离去，留下祁兰一人在空荡荡的玄亭之内。

白语鹤清白消瘦的身形停留在余光之中，行路之时风摆衣袂虚幻而缥缈不定，陆妩伸手想要留住，感受到陆妩的视线，白语鹤顿足望过来。

“妩儿的脸色很苍白，可是哪里不舒服？”

“我害怕。”

白语鹤脸上的担忧化为心疼。

陆妩落入了一个温暖怀抱，白语鹤的身子将她护住，陆妩靠在白语鹤的胸口，耳畔声音霎时消失，流风也被阻挡。

“别怕，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拼尽全力护着你。”

“五皇子说他会让丞相尝到失去的滋味的。”

“别怕，有我在。”

白语鹤的声音很轻，就像林间的风，拂过叶子就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陆妩仔细想要把他的声音留在耳畔却发现根本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