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妩进入森森的宫禁之中，领路的内监脚步慌忙。

惊鸿一瞥太极殿，象征皇权的最高所在，檐挑入云，上置金银瑞兽，瓦砾熠熠生辉，入目只得青黑色一片，将湛蓝天色减弱了半分。

入永巷后廷宫宇连绵，嘉木良禽，泽陂清秀，进入古木参天的上林苑，浓荫深处骄阳不灼人，高楼素画，长门深锁。

陆妩往崔贵妃住的宣训殿去。

陆霞在崔贵妃的宫内突然吐血，太医诊断她竟然身中剧毒，此时性命危在旦夕，她要求见陆妩一面，崔贵妃这才急忙将陆妩宣召进宫。

陆妩被领入宣训宫中候着，隔着厚重的雕花纱屏殿内的声音似有若无传入耳中，陆霞可能保不住了。

听闻崔贵妃召她近前，陆妩起身往殿内走去，端庄身形一步一步踏在厚重的云木地板上，声音慢的让人心焦。

陆妩低着头往前走去远远的看见崔贵妃华丽的百褶朱红色鸾雀裙摆，纤细端庄的腰肢端然立着，陆妩朝她跪下。

“民女陆芜见过贵妃娘娘。”陆妩跪下道。

“今日召你过来，是你的姐姐想看见你。”

“姐姐怎么会中毒，是谁害了她。”

“去看你姐姐，她一直在念叨你。”

陆妩进了屋，看见虚弱的姐姐陆霞，脸色单薄又灰白，眼睛周围深深的凹陷下去，陆妩跪在她的身侧替她把脉，她中了剧毒，毒性已经深入心脉，无力回天。

“姐姐。”陆妩呼唤。

“芜儿你来了。”

“是谁做的，求您告诉妹妹，妹妹一定会将他千刀万剐。”

陆霞不言语。

“姐姐！”陆妩呼喊道。

“今日叫你过来，是想对你说，姐姐对你的亏欠今日打算一并还与你，已经恳求了贵妃娘娘向陛下求情使你回归陆氏，从今日起，你就是陆家的女儿了。”

陆妩替陆霞擦拭嘴角溢出的鲜血。

“我是一个将死之人，最后只能为你做这一点事情，希望你能好好的生活下去，代替我好好的照顾父亲母亲。”

“姐姐……陆妩怎么能承你这样的情。”

崔贵妃不知何时出现在陆妩的身后，迤逦的长裙，厚重苍白的敷粉，深红的唇妆。

陆霞静静的躺在床榻之上，生命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陆妩与崔贵妃对峙着。

“你变了不少。”

“民女知罪，每日都在反省中度过。”

“从前看着你，总是弱不经风的可怜样，如今一看竟然变了不少……”

“既然霞儿要我赏你这个脸，我就帮帮你吧，不过你要记住，我是因为她才帮你这个忙的，出去之后，你要时刻记得她的恩德，记得自己的富贵是从何处而来的。”

“是。”陆妩朝崔贵妃磕了三个响头。

崔贵妃拂袖背对着陆妩。

“求贵妃娘娘彻查凶手将凶手千刀万剐。”

“此事我会查清楚，不必你来教导我。”崔贵妃嗔道。

看着陆霞苍白的脸颊，陆妩觉得自己每一份呼吸都牵引着心口处的伤痛。

“贵妃娘娘，奴婢知道错了，求您原谅奴婢。”

“哦？你做错什么了？”

“妄图用妖媚的手段迷惑五皇子，奴婢罪该万死，不知天高地厚之人，也只得腆着脸苟活于世。”

崔贵妃笑了，明媚的凤眸舒展开来，朱唇弯成新月的弧度，针刺般的光芒在她的眼中一闪而过。

“你想明白了？”

“在白府为妾又被逐出府，陆芜的性命就如微草般轻贱，想明白了自己并不算什么，明白了贵妃娘娘一贯的苦心。”

“你能想明白甚是难得，从前你苦苦纠缠兰儿，我对你颇有微辞，如今你想明白了，这很好，回归陆氏，要让你的父亲为你指一门好亲事，霞儿看重你，我也不会薄待了你。”

“多谢贵妃娘娘。”

午后的阳光肆意的挥洒在上林苑内，明渠汇成一块巨大的水域水面如一块浑然天成的玉璧，桃花烂漫的开着，白鹭在水面嬉戏，岸边兰草荫荫，宫宇倒影在水面如海市蜃楼般虚幻。

孤寂的陆妩被领着往外走，脑海中不断回忆着陆霞鲜血遍布的脸庞，十六岁的一个人，她从未如今日般震惊过，见惯了生离死别的她，从没有过今日的难受。

崔贵妃下令彻查，凶手浮出水面，五皇子妃出事之前曾单独去过一个美姬的房内，除此之外再无可疑之处，美姬是祁兰军中亲信所赠，祁兰查明亲信已经投靠在骠骑将军郑诘之的门下，让人始料未及。

崔贵妃拷问姬妾，她将郑贵嫔是主谋的消息吐露出来，虽然是捕风捉影之谈，主上亦迁怒厌弃郑贵嫔。

失魂落魄数日心中得出一个结论，陆妩不由自主的狂奔，待清醒过来，祁兰已经站在她的面前，她已经来到五皇子府的门前。

“五皇子你害死了姐姐。”

五皇子皱眉：“你说的什么话，怎么会是我害死了她，凶手明明是贵嫔。”

“五皇子也相信这个结果？您的母亲利用这件事情去攻击郑贵嫔，是有她的苦衷的，但是您不能以此来掩耳盗铃，姐姐是被您害死的……不，也许说是被我害死的更为妥当，是我害死了姐姐，府中人都知道五皇子并不喜爱这位正妃，所以才能任意欺侮，肆意妄为。”

“汝南王的官职由我领，权势之盛要超过哥哥去，想必他们坐不住了，他们太害怕了，才会迁怒我身边的人，其实他们不知道，父皇已经承诺要立我为太子，他们再多的挣扎也是于事无补的。”

“放心吧，我会让他们尝到恶果的。”

“为什么权利这样让人憎恶，五皇子坐在那个位置上真的能安心吗？踩着姐姐的尸体，夜间能否安眠？”

“我对不起霞儿。一切都无法挽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