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祁兰留在漪澜殿用晚饭，祁兰一直都非常沉默，陆妩也无法理解他心里确切所想，陆妩猜测，祁兰是否已经从太医口中得知了她的身子已经无法诞育孩儿，正在想着如何夺去这个孩儿的性命？

晚饭已经用过，陆妩替祁兰盛了一小碗鱼汤，瓷碗之中是鱼汤纯白色的汁子，陆妩将汤恭敬递至祁兰的面前道：“主上请用。”

陆妩不想再在祁兰面前表示出怨恨，因为一味发脾气只会让人厌恶她，毕竟祁兰已经做到这个地步。

就算是毁诺了，陆妩承认她也有错，不能只怪祁兰，她确实没有顾及祁兰的心里所想，毕竟在与她闹翻之前他的确一直是空置后宫的，对她的情谊不可谓不深厚。

触怒祁兰之后才纳妃嫔，祁兰不能够说对她不好，就算没有做正室，陆妩确实已经得到足够多了，不能够再有什么怨言。

祁兰接过鱼汤喝下。

陆妩试探道：“主上不开心么？为何一直不肯说话，妾身心里很惶恐，担忧主上还在生妾身的气。”

“还以为你会一直和朕赌气，没想到竟然肯和朕好声好气说话。”祁兰终于开口说话。

没想到得到的是这样的回应，陆妩一时有些愣怔，祁兰看来没有要责怪她的意思么。

“就算与主上置气实在是不该，辜负了主上的心血，妾身有错，妾身不该在心里想着别的男人……可是求主上相信，妾身对您真的不是虚与委蛇，您是妾身的夫君，是妾身想要依赖一生的人……”

祁兰摆手示意陆妩不要再言语，也许是感觉到陆妩语气之中的妥协与隐忍了吧。陆妩只得不再言语，知道自己恐怕是说错话了，她不该提起白语鹤的。

陆妩静静的坐在祁兰的身边，祁兰的沉默让陆妩不安，得知不到真相，毫无办法。终于忍耐不了，陆妩索性豁出去了。

“妾身知错。”陆妩下拜向祁兰请罪。

如今陆妩的淡然会让祁兰越发不开心，他想要看见，想要得到的并不是如今的她，而是一个真的心心念念爱着他的陆妩，可是陆妩做不到，祁兰永远不可能得到。

“妩儿这是做什么？”祁兰将陆妩扶起来道。

“主上还在生妾身的气么？还是不肯原谅妾身？”陆妩不安的询问道。

“并没有的。”祁兰出声解释道。

“主上似乎有心事，不知道妾身能否为您分忧呢？”

陆妩见祁兰皱眉看着她，他的眸色幽深晦暗。

祁兰一定有心事，到底是为了何事？

“把孩子好好生下来，便是与朕分忧了。”祁兰宽慰陆妩道。

“是。”陆妩应道。

祁兰拍了拍陆妩的肩膀，打算起身离去，陆妩起身送祁兰出漪澜殿。

随祁兰步出漪澜殿，站在主殿之内，祁兰忽然停下脚步，

“妩儿还在怪朕杀死白语鹤吧。”祁兰问道。

祁兰的眉目之间一片淡然，陆妩站在她的面前不自觉的垂下头。

“这一辈子都不肯再原谅朕了吧。”祁兰的声音幽幽传来。

“其实朕也很后悔，妩儿差一点死了，这全都都怪朕。”祁兰沉郁道。

“就算是死了，也无大碍的，陈贵妃陪着主上，妾身会放心的。”

“她央求朕要见你一面，朕便准许了，这些时日妩儿想必都过得不开心吧。”

“陈贵妃眉目之间颇具英气，与主上甚是相配，有帝后风范。”陆妩赞道。

“你可还在怪朕？”祁兰皱眉问道。

陆妩摇头：“身为帝王，空置后宫不成体统，也是妾身的错。若是主上肯将礼儿与柏儿交还给妾身养育，妾身再无所求。”

祁兰沉默了。陆妩满怀希冀看着祁兰，祁兰还是没有松动态度的迹象。

陆妩的心里是止不住的失落，眼中覆满了阴翳，她没有多少时日了，只是希望和孩儿在一起走完这最后一段时日，祁兰不知道也就罢了。

“主上莫非是因为陆氏的缘故才不肯将孩儿交还给陆妩么？”陆妩追问道。

祁兰摇头：“你的身子却然无法照顾的过来，朕是不想让妩儿劳累，还望妩儿谅解。”

“臣妾知道了。”陆妩低声应道。

陆妩扪心自问，她的确没有打算原谅祁兰的，心里那一道坎总是过不去。

祁兰明明可以光明正大的杀死白语鹤，却要瞒骗她说要放过白语鹤，这是陆妩无法接受的地方。

祁兰在宫门前即将离去，他也许是去哪一位宫嫔处留宿也说不定。

能心平气和的讲话已经是极限，陆妩的忍耐不过是求一方安宁罢了，祁兰强行把她留在身边，应该能够料到这一个结局的吧。

祁兰深深的凝视着陆妩，眉目之间是无尽的倦色，陆妩看着祁兰离去。

仪仗整饬煊赫。

陆妩静默立在白雪之间，阿杏迎上来：“贵嫔莫站在这风口处了，当心身子才是。”

陆妩点头随阿杏转身进入漪澜殿。

“已经将孩子交给柳贵姬，日后阿杏就去柳贵姬处吧，以你的心智，一定会被重用的。帮我照顾好这一双孩儿。”陆妩诚恳握着阿杏的手。

阿杏看着陆妩，像是做了极其重要的决定一般，紧紧的握着陆妩的手：“就算是拼尽一条性命，也会保住这个孩儿。”

“多谢阿杏了，阿杏请受我一拜。”陆妩朝阿杏下拜道。

阿杏连忙将陆妩扶将起来：“这如何使得，折煞奴婢了。”

陆妩的眼中似乎有热泪盈眶：“对不起你的，待二位皇子弱冠之后你的年纪……已经耽搁下来。”

“这又算什么呢，贵嫔对鸳娘子的恩情，是阿杏应该偿还的，况且贵嫔救下阿杏的命，理所应当报答的。”

陆妩点头：“有你在，我便能够安然去了，不至于担忧他们的安危……柳贵姬终究会有她自己的孩子吧……若是她改变心志，这双孩儿当尊你为母亲，你就是我。”

“这如何使得，折煞奴婢了。”阿杏惶恐下拜。

“虽然是庶子，也是庶长子，若是无有嫡子，柏儿将来是可以有机会继承大统的，你的荣华富贵还在后面，况且主上对我情深义重，若是前往外州任刺史，你也是无上的尊容。”陆妩出声道。

富贵在阿杏眼里到底可以到达何种地步呢？做出这样的牺牲……可是陆妩没有别的选择了，小玉的软弱不足以担当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