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安城是大魏国都,天子眼皮子地下,明面上看不到江湖势力。但一座常驻人口过百万的大型都市,说没点藏污纳垢的地方也不现实。
京城西市周边,云集着京城半数的武馆、镖局、车马行,属于三教九流汇聚之地,入京的江湖人多爱在附近落脚,黑衙也在市井间安插了不少‘线人’。
夜惊堂要扮‘假无翅鸮’引蛇出洞,黑衙非常配合,王赤虎从昨天起就让线人在市井间放消息,什么‘权贵之家失窃’‘疑似无翅鸮再度出手’‘偷了角先生正在销赃’等等。
夜惊堂要做的,无非是偷偷跑去黑衙提供的‘黑市门路’,把‘角先生’掏出来问价,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王赤虎虽然看起来大大咧咧,不怎么靠谱,但办事儿的能力着实不一般。
夜惊堂本以为要转个好几天,王赤虎才会在市井间吹风声,不曾想走着走着,就听见了一阵闲谈:
“王兄,听说了吗?无翅鸮又出手了……”
“哦?!是嘛,这次偷了谁家?”
“据小道消息,是潜入宰相府,偷了一根……”
“嚯!无翅鸮胆子这么大?”
“他胆子向来不小。听说那物件儿,是李相爷行房必备之物,无翅鸮得手此物,岂不等同于间接摸过李相妻妾……”
……
小雨未停,天色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暗了下来。
夜惊堂牵着马匹,在人影稀疏的街道上行走,听见茶肆里传来的窃窃私语,心底一言难尽。
一天下来,他只是在京城转悠,拿着‘角先生’找了几家铺子问价,都没主动编造事情原委。
结果市井闲汉的脑补能力也着实厉害,添油加醋无端联想,硬把没头没脑一件事儿,脑补出个妇人失贞的天雷,还为此捶胸顿足痛心疾首,痛骂无翅鸮不是东西。
甚至还有些人,把此物的用法说的绘声绘色,就好似亲眼瞧见宰相夫人拿着‘角先生’,往相爷小花儿里塞一般……
这类有关男女之间那点事儿的消息,无论在哪儿传的都快。
夜惊堂本来还对这法子抱有怀疑,听见茶铺里的泼皮都在聊这些事儿,就知道无翅鸮只要在京城,肯定能传到其耳中。
骆凝一直跟在身侧,抱着盒子当小媳妇,听见这些乱七八糟的言语,脸都快青了,恨不得当场把怀里的脏东西砸掉。
但这显然不行,眼见天色渐黑,骆凝询问道:
“现在去哪儿?”
夜惊堂冒充无翅鸮满大街闲逛,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但他和骆凝暗中审视,全都是些听到风声的普通江湖客,并没有轻功超凡的高手踪迹。
在黑衙的扇风点火下,只要是三教九流汇聚的地方,基本上都在聊‘无翅鸮妙手偷丁丁’。
‘无翅鸮’若在京城藏身,不可能没听到半点动静,要找他只需在能销赃的铺面守株待兔。
按照夜惊堂的估算,无翅鸮可能已经跟在暗处探查,但是身法太好,他和骆凝都没有发觉。
如果此时收工回家,大概率就露馅了,他略微琢磨:
“凝儿,继续找地方出货,还是先歇息一晚?”
骆凝有点迟疑,在她看来,黑衙放的风声已经快传遍全城,她和夜惊堂再顶风作桉,找地方销赃,未免太假了。
但现在不能回双桂巷,要歇息的话,只能是找个客栈落脚。
两人乔装成江湖夫妻,住客栈的话,那不得睡一起呀……
骆凝脚步慢了几分,稍作犹豫,低声道:
“你是男人,自己拿主意。”
夜惊堂微微点头,在街上扫视一圈儿后,就走向了街边的一家客栈。
“……”
骆凝暗暗咬牙,正事儿在前,终是没有露出异样,跟着夜惊堂走了过去。
“小二,开一间上房,把马喂饱,再打点热水。”
“好的客官,两位楼上请。”
……
很快,两人来到了二楼一间房内。
夜惊堂待店小二下楼后,进入房间,来到窗口,抬手轻敲了两声。
“咕~”
一直在暗处当岗哨的鸟鸟,已经到了客栈外待命,见此回应了声。
夜惊堂心中微定,把斗笠蓑衣取下,转头看向骆女侠。
骆凝关上了门,取下唯帽,露出那张惊艳众生的熟美脸颊,左右打量厢房。
房间是标标准的‘大床房’,窗户背街,左右皆是客房,里面摆着方桌、茶桉座椅,靠墙放着一张挂着青色蚊帐的架子床,很大。
骆凝瞄了眼床铺,未防隔墙有耳,并未露出异样,冷冰冰走到茶桉前坐下:
“外面风声紧,我们轮流盯梢,免得官差摸过来!”
夜惊堂在旁边就坐,偏头指向外面,示意——轮流盯梢怎么把蛇引过来?——嘴上却是笑道:
“怕什么,我的本事你还不相信?刚才路上就几个小跟屁虫,都被我甩掉了,放心睡吧。”
骆凝眨了眨眼睛,想说些什么,好像又找不到借口,便起身坐在了妆台前,装模作样的梳头发。
说太多容易露馅,两人闲聊两句,就停了下来。
等小二提着热水上来,两人如寻常客人的一样稍作洗漱,夜惊堂来到床铺前,把盒子放在了枕头旁,然后就倒塌躺下了:
“呼……”
骆凝坐在床头,瞄了瞄床铺上的男人,眼神复杂。她总不能在桌子上睡一夜,咬牙良久,终是摸着腰间的软剑,来到床铺跟前坐下,瞪着夜惊堂。
夜惊堂见骆凝眼神和要杀人似得,摇头一叹:
“睡觉吧。晚上指不定要跑路,不用脱衣裳。”
骆凝眼神警告夜惊堂片刻后,才缓缓躺在了枕头上,手儿时刻摸着腰间的软剑,与夜惊堂保持一尺的距离,闭上眸子做出睡觉的模样,注意外面的动静。
但倒头就睡,显然不像夫妻。
夜惊堂为了把戏演的像一点,偏头看向两人之间的紫檀木盒:
“凝儿,你私底下用没用过这东西?”
?
你有病呀?!
骆女侠睁开桃花美眸,眼神羞恼,压着火气柔声道:
“瞎说什么呢?好好睡觉。”
骆凝容貌很仙气,哪怕没打扮,仅凭素颜也称得上超凡脱俗,无论是生气还是恼火,那双眸子都带着令人怦然心动的美感,彼此躺在枕头上,近在迟尺四目相对,每一根睫毛的颤动都看的很仔细。
沙沙沙……
窗外细雨绵绵,除开两道呼吸,屋里再无半点动静。
夜惊堂望着近在迟尺的佳人侧脸,想了想又道:
“还在生气呀?上次我真不是故意的,当时你差点被官差发现,我也是在帮你,谁能想到你半点不配合……”
骆凝衣襟下鼓囊囊的小西瓜稍有起伏,平澹道:
“别说了,事情都过去了,我若怪你,早把你阉了。”
虽然是逢场作戏,但说的都是真话。
夜惊堂笑了下,想闭上眼睛装睡,暗暗注意外面动静。
没过多久,远处响起鸟叫声:
“咕~咕……”
猫头鹰的叫声,在夜晚极为常见,并不出奇,夜惊堂却是心中头一震,听懂了鸟鸟的暗号——外面有可疑人影。
他没想到鱼儿这么快就能上钩,转眼望向了身侧的骆凝。
骆凝也听出是鸟鸟的声音,为了不打草惊蛇,翻过身来,和夜惊堂对视,做口型道:
“怎么办?”
夜惊堂全神贯注听着外面的动静,因为没找到来人的方位,眼神示意不要打草惊蛇,然后用夫妻俩拉家常的口气,柔声道:
“我怎么觉得你还在生气?”
骆凝神色严肃,倾听窗外的风吹草动,嘴上配合回应:
“我哪儿生你气了?”
“睡这么远,不是生气是什么?”
?!
你这小贼!
骆凝眸子一瞪,眼神儿似是要吃人。
窗外确实有若有若无的异动,似乎有人在房顶上倾听,但分不清具体位置。
骆凝万分恼火,但终还是以大局为重,往前凑了些,和夜惊堂枕在了同一个枕头上,彼此面对面不过两拳距离,她抬起纤手,比了个剪刀的手势,示意夜惊堂别玩火。
夜惊堂表示知道了,眼睛注意着窗户,抬手搂向骆凝。
?!
骆凝见夜惊堂得寸进尺,连忙后仰躲闪,瞪着夜惊堂,眼神意思估摸是——小贼,你活腻了是吧?
夜惊堂动作一顿,继而上前凑到骆凝耳边,声若蚊呐的咆孝:
“我能说啥?我又不能亲你,总不能躺着干瞪眼吧?”
炽热鼻息吹拂耳垂和脖颈,骆凝一个激灵,眼神躲闪。
但两个人面对面没半点动静,确实会让人起疑,她暗暗咬牙,示意床头,让夜惊堂晃床铺。
“前戏都没有,直接开始晃?”
前戏?
骆凝似懂非懂,怕拖太久被来人察觉异样,心中一横,干脆用手捂住了夜惊堂的嘴,把他摁在枕头上,然后凑过前,亲住了自己手背。
滋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