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价……？陆展问出那些问题本就是思维惯性，此时不禁有些怔怔。是的，秘密的获取向来伴随着代价……他眸光闪烁，不知想起了什么往事。

“不过现在再改写也没什么用了，”祁浔从柜台后走出，揉了揉太阳穴，“你已经足以抗衡记忆的改动，不会再忘掉，所以，如果你不想听，我就——”

他皱着眉头叹了口气，一脸严肃地看着陆展说道：“就只能把你灭口了。”

这不就是胁迫吗？陆展心中觉得有些哭笑不得，祁浔果真和他表露出的性格不是很相同啊……看他一脸认真的样子，再思考一下局势，看来只剩下一个选择了。

“好吧，告诉我，”陆展微举双手示意投降，“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祁浔面露满意，似乎这结果在他意料之中（可不是吗）：“说来话长。到里面来说吧。”

两人进入里间，在那张祁浔常用来看书的小桌旁坐下。祁浔把胳膊架在桌子上，双手交握，慢慢说道：

“重新认识一下。我是祁浔，质灵会浮标登记组副组长。”

“而你——”他的目光落在陆展的眼睛上，“你是一名异人。”

……？

陆展的心中飘过一个问号，这可比发现自己睡过三十年还离谱。本来以为说不定有什么变故，怎么老板就一脸笃定地说我是个非正常人？

“这是我们的一种叫法，不必上心，”似乎注意到了陆展的思索，祁浔解释道，“我所使用的并不是法术。可能不太容易说清楚，我简单阐述一下。

“我们常说一句话是万物有灵。延伸开来，大约百十年前，质灵会的第一任会长发现，真正重要的并非物灵，而是区分每一类生灵的‘质’。

“‘质’可以被看作是一种不变的特性，但是在不同的生灵上，表现出的形式不同。万物本身的‘质’是很微少的，并不能表现出什么特异之处。

“但是，‘浮标’的出现打破了这一切。所谓浮标，是我们对这类物品的统一称呼。它可以让异人与常人以自己为饵，来吸引对应的质，进而使用能力。这就是我们所定义的‘借质’。

“在灵与我们所处的真实之间，存在着一层隔膜，我们称之为‘界’。借助浮标，我们可以让界的阻碍最小化，从而借质，在自身聚集一定量的质后，就可以使用你眼中类似法术一类的东西。

“在小范围推广这套理论前，会长把人分为异人，常人与抗质者。常人，必须要借助浮标，才能够借质，并且能力的发挥有限。

“而异人，则是可以部分无视界的存在而借质的人，甚至，通过使用浮标他们可以达到空前的强大。因此，异人是数量稀少却被推崇为强大者的一类。顾名思义，抗质者无法使用浮标借质。但这类人的数量同样不多。

“如果不是因为两个原因，现在的索斯就不是科技世界，而是被广泛认同的灵质世界了。一是浮标的不可预测，以及数量稀少。而另外一点……”

说到这里，祁浔苦笑了一下，“一切力量背后，必有代价。自然的造物自有其道理，借质本就是逆规律而行。借质，可以让我们短暂地得到对应的能力，相对的，如果不能消解冗余的质，你可能会因质的过溢，因无法承受而精神崩溃，或者，自身变化成……”

祁浔的眼睛中闪过一丝痛楚，“能够承受那些质的存在。”

对于这些解说，陆展给出的反应是完全呆滞。身为前驭空者，他的理念就是索斯的一切大概是建立于科技的基础上，可这些……

如果这些成立，那……陆展有些不敢再想下去。

驭空者科技的昙花一现……当初高到离谱的几个战力……甚至，那场奇袭……

陆展掐灭了自己的想法。现在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

“老板，你怎么知道，我就是异人？”

祁浔微微地笑了：“当初招你时，的确是我需要个帮手。第一次确认，大概就是那个客人的到来吧。身为异人之一，我本身就对质的气息很敏感。但又没有完全确定，出于会规，我用‘改写’抹去了你的记忆。

“没错，我的质对应的是笔与文字。借质后，我在任意纸张上写下的东西都会一定程度地成真。”

他从身上又摸出一张纸，拿起放在柜台上的笔，一边说一边落笔，

“就比如现在，我写下——门外路过的行人忽然觉得现在很热，觉得有必要来店里避一避暑……”

话音未落，铃铛就已响起，并且有人声从外面传来：“咦？老板呢？”

“行人发现店里没人，又想起自己有事要做，于是离开了店铺……”

外间的脚步声徘徊了一圈，渐渐走开，伴随着铃响最后消失在远处。

“刚才那个老头，也是我使用了改写，让他出了比买到石头时多100块钱的价格。但不是所有东西都会成真，”祁浔扯扯嘴角，“这一是视我借到的质而定，二是双方实力对比。就比如，我现在多半无法对你进行改写了。”

“那块石头也是浮标？你们是如何判定的？”陆展摸了摸鼻子，回忆起那不正常的冰凉手感，以及在触摸后突然头脑空明的状态。

“加入我们，你就可以学到了，”祁浔轻松地说，“而且……陈林拾，不是你的真名吧？你也不是农村孩子，虽说你给人感觉像和世界脱节了几十年似的，”看到陆展露出被拆穿后有点窘迫的表情，祁浔笑着继续说道，“我们这些人，总会有点小隐秘，这没什么关系。”

“我还猜到，你现在，因为身份问题饱受困扰。但是只要加入我们，所有这些问题，都会得到解决。”

全部解决……？陆展有些犹豫，这的确是他当前阶段很想解决的事情，在搞清楚当年的真相前，用“陈林拾”的身份活动是最安全的选择。

“老板，加入你们，到底是指什么？”

“作为一名特质不明的异人……你八成会被安排入浮标登记组，成为我的组员，”祁浔点了点自己，“我们的任务，就是收集浮标的信息，并进行掌控。”

“毕竟，浮标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危险物，曾经还搞出来不少所谓的‘灵异事件’。所以，你的选择是——”

听着祁浔笃定的口吻，陆展忽然回想起这番科普背后被约定好的未知“代价”。大概就是加入神秘组织吧……他有些无奈地笑了一下，点了点头说：

“我加入。”

……

次日，祁浔在小店门口贴上“休息一天”的字样，准备带石头和方印回金城的总部登记，顺便给陆展安排安排。

“如果你不是异人，就可以留下看店了，”在前往火车站的出租车上，祁浔有些可惜地说，“不过刚好，我本来就准备这两天把浮标们送回去，还挺巧的。”

昨天，陆展还得知这家小店就是浮标登记组的收集手段之一，属于比较被动的一类。方印并不是一直在这里，同样也是不久前祁浔“收”来的。

根据祁浔的说法，那葫芦石头样的浮标，借质的能力比方印要强。

虽说异人借质不需要浮标，仅仅是辅助作用，但只是简单的触碰就有几倍的效率，是很少见的。这也是祁浔迫切把它送回总部的原因。

质灵会——这所谓的神秘组织好像挺有钱的……陆展暗忖，因为祁浔轻轻松松就报销了两人的出行费用，这会儿，祁浔正在窗口取两人的火车票。

不过要是让祁浔知道这想法，多半会无奈地笑笑：一个新生力量的加入，可比小小一笔费用要值钱多了，不过……组织确实也不差钱。

踏上列车，找到位置坐下，陆展惯性般扭头，看向窗外：干净的地面，礼貌的列车员，人来人往，秩序井然。

没有沿着火车窗口兜售商品的小贩，挣扎哭泣的小孩和被捆住的鸡鸭；没有荒废的站台，倒塌的梁柱，惊慌的人们哭泣着四向奔逃——没有，这些都没有。

那些贫穷中露出笑容的岁月，血污下迈步前行的时光，早已经掩埋在数十年前。

陆展慢慢地露出一个微笑。

这就是我想看到的未来，也是他们……想看到的未来啊。

火车开动，站台在逐渐加速中模糊，消失在窗际之外。祁浔递给陆展一瓶矿泉水，有些好奇地说道：

“你现在似乎很高兴。”

陆展微微点头，稍微袒露出一点真实的情绪，“不知为什么，突然感觉这样的世界，很好。”

“是很好，”祁浔笑着说，“而且‘我们’，致力于让它变得更好。说起来，金城不远，大概一个半小时就能到。半个组都在那里等着你呢。”

“……这么夸张吗？”陆展有些失语，“太热情了吧？”

“哪里哪里，”祁浔解释道，“你可能不清楚，异人的存在，是真的很少，更别说你这种看不出来特质的。所以他们都很好奇……”

话说到一半，祁浔忽然止住话头，动了动眉毛，脸上出现了一种困惑与无奈交杂的神情。他扭头看了一眼车厢尽头，又看向陆展，低声道：

“为什么我把你收成助手后，就一直遇到麻烦？你是死神小学生吗？”

什么是死神小学生……陆展不禁怔愣，但他迅速跳过这个念头，把注意力放在前半句话上：“麻烦？”

“是的，”祁浔叹了口气，“本来这点我想到总部让他们给你系统性讲解的，因为我不擅长……你还记得之前在书店的那个古怪客人吗？”

“在我们口中，它有着另一种名字——”

“贪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