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南口有条大河,黑龙河,水色幽深,婉转徘徊,宁静致远,河畔之侧,鸟语花香,景色秀丽。
正时,一位白发老者身穿白色长袍端坐在草地上,手捋银须,满面春光,慈笑着讲述着中土的风土人情、奇闻趣事,四周围坐着一群村里的孩子,这些孩子有刚学会说话的,也有十多岁闲来无事的,有身着绸缎,也有粗布麻衣,参差不齐,孩子们无论大小,听得是津津有味,如痴如醉。
这位白发老者姓氏名谁无人知晓,村里的人都尊他为春老,因为他每年开春的时候就会来,春去就会走,大家看到了他,就知道春天来了。他总是把一段趣事分成两段来说,每说完上一段,引起孩子强烈兴趣的时候,就会对孩子们笑咪咪的问道“你们谁家有好吃的啊?”捂着肚子道:“我讲饿了!”他还会让肚子咕噜噜的叫,听得这些孩子哈哈笑,按着嗓子沙哑道:“我渴了!”孩子们都喜欢听下去,有的孩子就跑回家去取来食物和茶水让老人继续讲下一段,春老喝完茶水就会兴致盎然的讲完下半段。
按理说像春老游历千山万水,不应该差孩子们给的那茶水和食物的,不知为何他偏偏却有这样的爱好。村里的大人白天劳作忙碌,没闲暇照顾孩子,在这里有春老的照看,也省去他们不少时间,家里经常备着一些食物和茶水,是让孩子们拿去给孝敬春老的。
春老有的时候也不单讲一些趣事,也教孩子们识字,问一些让孩子们思考的问题,但从来不给孩子们答案,孩子们若是追问,他会笑着道:“以后靠你们自己去寻找的!”再无多言。
他每当要走的时候,总是向孩子们要一样东西,就是这里风干的山茶花瓣。春老要这花瓣做什么也无人问津,可每到这个时候,孩子们就会很失落,知道春老要走了,一个一个双手递给春老一包早已备好的花瓣,泪眼汪汪。
这次春老却带来了一名十岁左右的小女孩,女孩一身紫色锦衣,冰肌玉骨,娇小玲珑,面目如画,举止间流露出高贵典雅,一看就不是普通百姓家的孩子,有些孩子想要上前搭讪,她连看都不看一眼,到后来谁也不想自寻尴尬了,此时她正抱膝坐在不远处的绿草地上,背对着这群孩子,头垫在膝盖上望着那幽深的黑龙河水。
春老讲完了一段趣事,伸手去拿身旁斟好茶水的陶瓷茶杯,慢慢喝上一小口,品味道:“好茶!可惜有点凉了!”顿了半晌疑问道“你给我的是何时泡的茶水啊?”。
这时只见坐在孩子堆里一个胖墩墩十一二岁的少年,憨厚答道“前天晚上我爹砍材回来口渴了,我娘给我爹泡的,我见他没喝完,所以拿来孝敬您老人家。”说完胖墩墩的脸笑了起来。
春老一听,手指着这少年,瞪着眼睛断续道:“这---!竟是---!隔夜茶!”
胖少年一听,惊叹道:“春老您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春老被他这一说,一时无语,收回手臂,站起身负手而立,告诫道:“回家告诉你娘,这‘隔夜茶’不能喝,喝了会生病的!”
少年惊恐万分,手捂着嘴欲要哭啼道:“不可能吧,我娘为什么要喝我,春老你是不是吓唬我的,我娘把我养这么胖,不可能把我喝掉吧,天啊!不可能吧!”
此语一出,笑声响彻河畔,所有的孩子几乎笑翻在地。胖孩子更是茫然看着这些欢笑的孩子,他身旁一名穿着整洁的麻衣,与他同龄的俊秀少年,强忍笑意道:“葛夜,春老,说的是你给茶水叫隔夜茶,隔了一夜的茶水,不是说你!”
听这么一说,葛夜刹恍然明白,手摸着胖胖的胸口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要把我吃了呢!”
平息过后,春老又讲了一个故事。
“幽州城外有个盲艺人,家中有老母,年过花甲,生活不便,这盲艺人每到年节总会去富贵人家卖艺,讨口年饭,这一天恰逢初一,大雪封了山路,他卖艺归来,走到村口不慎落入枯井之中,那时村里的人都在家团圆,很少有人出来走动,更别说走到这枯井了。枯井里温度不是太冷,饥饿却无法忍耐,他怀里有一块腊肉和几块年糕,那是给他老母留着的,他一直忍受着饥饿没有吃掉,一连过去了七天也没听见任何脚步声,他几乎要饿昏了,仍攥着留给母亲的这些食物不肯吃下,他一直担心家中的老母,如若不带回去,他的母亲也会饿死,他祈祷着奇迹的发生,这时一头猪落入井中,许久之后村夫搜寻猪蹄印找到了这个枯井,这个盲艺人得救了,孩儿们,你们说这个盲艺人是因为什么才会得救?”
许久见没孩子回答,葛夜刹挠挠头,憨笑答道:“因为有吃的,饿的实在不行再吃。”另一名小孩耻笑道:“你一天就知道吃!”又是一阵欢笑,葛夜刹气的掐着腰‘哼!’的一声瞪着耻笑他的小孩一眼,欢笑过后,这些孩子就都说出自己的答案。
“多亏了村夫,是他找到了枯井!”
“感谢那头猪,是它掉了进去,才让村夫发现了他!”
“因为那枯井不冷,要不然他就会冻死的!”
“那些天没有刮风,村夫才能找到猪蹄印!”
“他的个盲人,不知道过去了几日!”
这些孩子异想天开,各抒己见,你一言我一语,欢笑声不时传出。
坐在葛夜刹旁的麻衣少年思考许久,疑问道:“是因为他有信仰吗?”
春老听到这名少年回答,脸色凝重,看向这名少年,坐在河边的紫衣女孩也转过头来,凝神望向这麻衣少年,春老问道:“你的答案很特别,你为什么这么说呢?”
“我在想那个盲艺人如此饥饿也挂念他的母亲,他一定心存信仰,是那种信仰指引着他,让他活下去!”
春老手捋银须,虚目深思,竟忘然,顺手又喝了一口隔夜茶。喝完之后,慈笑点头道:“嗯!你叫什么名字!”
“回春老!我叫叶缘泽!”
春老仔细打量这名麻衣少年,越看越仔细,眼神中似乎在寻找一种回忆,许久之后,心道不可能,转念道:“孺子可教也!”
叶缘泽开心问道:“孩儿是否答对?”
春老摇头笑道:“非也,非也!”
“那为什么春老说我孺子可教呢?”
“这只能说明你天资聪慧,想法异然,然这事情的缘由谁又能说清楚呢?”说完,春老负手而立,目光望向那巍峨剑山。
凝神片刻之后,他的肚子又咕噜噜的响了起来,笑着对着葛夜刹道:“我又饿了,没力气,快回家给我拿点吃得来!”孩子们一听撒腿就跑,一哄而散,知道春老今天是讲完了。此时只留下尴尬的葛夜刹和不远处回头观望的叶缘泽,葛夜刹挠着脑袋道:“我爹打猎还没有回来,家里的饭还没做好,今天剩几个馍馍,我回家取茶水的时候,都已经---已经下肚了!”说完怯生生望向春老。不远处的叶缘泽见此情行笑着喊道:“葛夜刹,你娘叫你回家吃饭了。”春老看着葛夜刹笑道:“罢了罢了,回去吧!”葛夜刹看一眼不远处的叶缘泽,又看一眼春老,怯生道:“春老,那---那我走了啊!”
夕阳西下,春风浮动,河畔留下两道身影,一老一小,紫衣女孩起身,轻轻走到春老身旁,春老正凝望奔跑远去的两名孩子衣襟飘飘,感慨道:“他真像一位故人啊!”小女孩也望向远去的身影低声道:“叶缘泽!”
春老收回思绪,抽出袖筒里一柄白扇,心念一动,顿时变大,犹如一艘小船,刚要带着小女孩离去,这时村口处传来一位村妇的声音:“春老,请留步!”片刻后,远处赶来葛夜刹的母亲手里拎着两只山鸡,她气喘吁吁走到身前道:“我本来留给春老几块馍馍,却没成想叫葛夜刹这兔崽子给吃了,这两只山鸡,孩儿他爹刚打回来的,你拿着想怎么吃就怎么吃,我家这个兔崽子多亏了春老的教化,要不然一天又不知道上哪里去惹祸了,现在孩子也有了孝心了,这我就心满意足了,多谢春老!”
春老毫不客气的接过两只山鸡开口答谢道:“那就多谢葛夫人了!”
葛氏忙客气的说:“不谢不谢,那春老我回去给我那爷俩做饭去了,以后还得麻烦春老,帮着照看孩子!”
说完转身离去,望着葛氏离去的身影,小女孩疑问道:“爷爷你法术这么厉害,为什么要他们这辛苦打来的猎物呢?”
春老笑着答道:“凤曦啊,我说了你也不懂,大了也许你会懂的,走!今天晚上我带你去这天剑山下寄住一夜!”一老一小踏上白扇。
小女孩道:“爷爷,您分明是懒吧,能动口的决不动手!”
“哈哈!这你也看出来了?”
“爷爷这白来的东西吃起来香吗?”
“香,当然香了,别人真心给的东西自然是香的!这山鸡我会一种做法,用泥土和荷叶---”身影消失在黑龙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