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之北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警局的,他需要证据,需要官方证明。警察向夏之北确认了关雪的死,但上周死于那场爆炸的黄皮肤女孩,他们确认不了,没有完尸,也不知道那些黑乎乎烧得烂焦的肢体是不是一个人的,到现在还没有人来认领,那条街上有人指证说好像是三十一号旧房主的女儿。
警察问夏之北要不要做个亲子鉴定?夏之北从来没有听到过自己会发出那么坚定的声音:“要!”
夏之北在说完那个‘要’字之后便昏倒在警局。他醒来后,看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打着点滴,他伸手拔掉针头,他才不要打什么点滴,他现在最需要做的是亲子鉴定,只是他人还没有走出病房,腿脚发软,倒在了地上。
护士听到声响后,找人将他重新扶上了病床,重新给他打点滴,并告诉他说,如果他连自己都照顾不了,出去还能做什么?
夏之北心底的泪终于流了出来,他的宝贝女儿没有了,他心爱的妻子没有了,他什么都没有了!
他的世界崩塌了!
他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手机响了,夏之北和没听见一样,他还听手机做什么?他什么都没有了!
手机继续响,不停地响,夏之北终于歪了歪头,是凌韦依!他像看到了最后一丝光亮,他兴奋地抓起手机:“韦依!你快告诉我,关雪在你那里,关雪没死!纤儿也在你那里,她们都没死,都还活着!都还活着......她们像上次一样,生我气了,跑到你那里了,对不对?一定是这样的!对不对?她们现在就在你身边!你怎么不讲话?你快说话啊!”
凌韦依傻了,夏之北疯了吗?他怎么说关雪和纤儿死了啊?关斯培看到凌韦依拿着电话张着嘴巴却什么也不说,忙夺过了电话:“夏之北!我是关斯培,我们韦依憋不住了,觉得日子也差不多了,想和关雪说两句话,可怎么也打不通关雪手机,所以想问......”
“你是关斯培?”夏之北打断关斯培的话。
“小雪没和你们在一起?”
“没有啊。我们韦依想和小雪说......”
“是啊,她怎么可能在你们那里,她死了,我在警察那里看到她的照片了,是她!她死了,纤儿也死了......”
关斯培木木地看了眼凌韦依:“夏之北!你讲什么胡话呢?你喝多了吧?”
“嗯。一定是我喝多了,喝醉了,等我醒了,关雪和纤儿就会回到我身边。”夏之北挂了手机。
关斯培听到电话里面的英文嘈杂声:“韦依!你别怕啊,一定是夏之北喝多了,我明天就飞......”
“嗯。一定是夏之北喝多了。”凌韦依嘴上这样说着,眼泪却叭嗒叭嗒往下掉,最后,她趴在关斯培怀里大哭起来,边哭边喊:“你当我傻子啊......呜呜呜......谁喝多了会讲这种话......呜呜呜......”
关斯培也想哭来着,可他不能哭,他得安慰凌韦依:“我明天就飞,你放心,我看不到关雪不回来,啊,别哭了。”
“我和你一起去!”
“你去的了吗?”关斯培看了眼凌韦依的大肚子,都七个月了,他们得这孩子可不容易,盼了十几年才有的。
“去的了!”
“去的了?就你这样,就是上了飞机也进不了的市。再说了,我们得这孩子容易吗?还是两个。”
凌韦依还想说什么,门就被凌水曜跩开了,凌韦依的眼泪刷地就被凌水曜吓回肚子里了:“曜......”
“我也去!”凌水曜的眼睛放着红光,他快要疯掉了。这就是他们让他等的结果,这就是他们让他等的结果!
凌韦依还想打别,关斯培拦住了:“好!这次我们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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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水曜和关斯培的这次美国之行,灰暗而又沮丧。他们来到美国以后,夏之北已经不在的市了,他们打不通他的手机。没办法,他们去了警局,但他们不是关雪的直系亲属,直接被警局拒绝了。关斯培按住想打架惹事的凌水曜,说他找朋友通融一下,明天会看到的。
第二天,关斯培找了朋友,在警察局看到了关雪的资料,但那个警察说,他这里的资料只有这些,是有一个男人来过,做了亲子鉴定,但结果怎样他不知道,他只知道那个烧焦的碎尸被人领走了。
关斯培又央求那警察,一定要看一下领尸人的记录。等了近五个小时,几乎所有警察都下班了,他们才看到那个记录,领尸人是夏之北。
关斯培给凌韦依打了电话,说了情况,还把偷拍的关雪死亡照片、记录给凌韦依发了过去,凌韦依哭着喊着要过来。关斯培说,他一定去关雪的墓前,祭拜之后再回家,让凌韦依在家呆着,他还得伺候眼前的这个小祖宗,他在家惹事他不怕,可他要是在这里惹事他怎么办?
凌韦依听到关斯培说凌水曜,便不再强求什么。她能想像得到凌水曜现在会怎样,关斯培一定头痛死了。她亦想得开,人死了,什么都没了,在哪里祭拜都一样,她明儿就去给关雪烧纸去。
凌水曜像孤魂野鬼一样,拎着个酒瓶在巴尔的摩市的大街小巷转来转去,逢人就问‘你见过纤儿没有?’
关斯培就那么跟在他后面,什么也不说,陪着他走了一夜。
第二天,两人打听到关雪的墓地,来到墓地时,已经黄昏。
凌水曜跟在关斯培后面,像个傻瓜一样,直直地望着那墓碑发呆。突然,他笑了。关斯培捂住凌水曜的嘴:“求求你了!这可是你雪姑姑睡觉的地方,你能不能安静些?”
凌水曜推开关斯培的手,指着关雪旁边的新墓:“纤儿呢?怎么没看到纤儿的墓碑?”
要么他就是孩子不懂这个,要么就是他心里不想承认,夏之北能让她的女儿葬在这里吗?关斯培只能说:“不是早就对你说了吗?纤儿还活着呢,夏之北虽然领走了尸体,但咱们俩个谁也没看到那张亲子鉴定。”
也不知道是凌水曜真的相信了关斯培的话,还是他选择了相信关斯培的话,至少他听了这话后,不再那么悲伤。
关斯培拍了照片,又让凌水曜给自己和关雪的墓碑合了影,然后才离开。
之后,凌韦依没有联系上夏之北,她的两个双胞胎就降生了。她和关斯培给两个宝贝女儿起了名字,一个叫馨儿,一个叫纤儿。他们相信,他们会把她们养得像明馨和夏纤凝一样好。
凌水曜回来后,什么也不说,除了学习就是学习,他相信,夏纤凝没有死,因为他没有感觉到。他的身体里流淌着她的血液,如果她死了,他一定会感觉到的。他要申请巴尔的摩市的约翰?霍普金斯大学,什么专业都可以,只要能去。
凌韦依和关斯培什么都不说,他们相信,他已经长大,会活得和他的外表一样迷人美好。
从此以后,凌水曜踏上了寻找夏纤凝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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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水曜的直觉是对的,那个死去的黄皮肤女孩的确不是夏纤凝,夏之北之所以把她领走,是因为警察确认了那个女孩的身份,那个女孩儿是个孤儿,中国人。夏之北在关雪墓地的旁边安葬了那个女孩。
一年后,夏之北在芝加哥找到了夏纤凝。他很奇怪,夏纤凝对他很友好,没有像以前那么排斥他。
在见女儿之前,夏之北生怕女儿不认他,毕竟,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不在。
关雪过世时,他却和别的女人举行婚礼,仅这一点,足以让夏之北无颜以对夏纤凝。
女儿很友好很亲切,友好得让他无地自容。她也很听话,他说关雪喜欢面山背海的地方,想把关雪的墓移到水城,夏纤凝想都没想便答应了。
夏之北的眼泪哗哗地往下掉,一个中年男人,这么没品地在女儿面前掉眼泪,他却觉得很幸福。
夏之北不知道。关雪的死,对夏纤凝的打击有多大,她对夏之北这么地言听计从,不是因为她有多喜欢夏之北,而是她记住了关雪生前的话,也看得出关雪生前是爱这个男人的。
她好后悔以前没有善待关雪——她的妈妈,即使她不喜欢这个爸爸,她也不会再像对待妈妈那样对待他。
妈妈死了,因为她的原因。她始终无法排遣埋在她心底最痛的伤最迟的悔,她只能用这种方式来表达她对妈妈的爱——努力去爱妈妈所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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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放七天假。暮思雪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国,回水城的那个家。去年,她和父亲一起将母亲的骨灰送回水城,葬在面朝大海的山坡上,父亲说那是妈妈生前的愿望。
还有三天就是母亲的忌日,今年,她要和父亲一起在母亲的墓前祭拜。想到从此她不再孤单一人在母亲的墓前祭拜,暮思雪的嘴角竟划过一丝笑意。
十几个小时的飞行后,暮思雪来到自家的大门口。
大门开着,院子里面好热闹!暮思雪站在大门口,看着来来往往的陌生人,心中好不诧异:这个家平时只有父亲、帮佣林妈妈和阿里、四个打杂的佣人、王管家、两个保安和自己,什么时候多出十几个佣人......一副要准备派对的样子。难道是父亲知道自己回来,特意准备了什么?不应该啊,自己这次提前回来没有告诉任何人,她想给父亲和林妈妈一个惊喜,所以,没有往家里打电话通知任何人。
“请问您找谁?”一个陌生的面孔走过来问暮思雪。
“你是谁?谁允许你在这里的?”暮思雪反问。
“我......我在这里工作。”服务生有点结巴。
暮思雪怀疑地看了眼服务生:“新来的?”
“嗯。”服务生点点头。
“什么时候来的?”
“昨天开始的。”服务生的声音越来越低。
“做什么?”
女人看暮思雪如花的脸上却露出咄咄逼人的气势,吞吞吐吐地:“准备结婚三年庆祝派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