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舟晃荡在水面上,再过去,人越来越少。
深处,一艘艘妓船漂浮在水面上,结着红灯笼,有灯光,却没有声音,倒着水面深深的重影,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这种冷清的,和外面的纸醉金迷犹如两个世界。
“有点奇怪呀!”就算是清馆,也不该这么冷清。
大殿拍拍他的手:“没事的。”
海面上其实有人,数量还不少。但看起来不像是单纯游玩的样子。一艘船经过他们,就见上面站了十几个青年,有些甚至穿了武甲,大概是看到小舟上乘船的只有四个人,还老的老小的小,就有人喊道:“喂!不要再进去了!是还没听到消息吗!深海这阵子可不平静!”
小宁子“哦”了一声,招手道:“我们晓得。”
那人见应话的小孩笑嘻嘻的,其他几个坐的坐看风景的看风景喝茶的喝茶,浑不在意的样子,勃然道:“我是怕你们碍事!你们――”
“好了!别惹事!”旁边一个人拉住他。
“他们――”
海面上空响起一声清脆的鸣叫。若隐若现的星云间一个小小的黑影一闪。随之那点黑影以闪电之势俯冲而下。
“啊!”一船人惊呼。
“扑通!”喊话的人掉水。
黑羽灵鸟栖息在小舟前面,昂首挺胸,示威地又“噍”了声。
“灵公子好棒!”小宁子赶紧拍马屁,还唯恐天下不乱地鼓掌。
“好胆!我们可是张――”
“住口!”领头喝止,拱拱手:“是我们多事了!”
小舟无视混乱的一船人,灵巧地划开了去。黑羽灵鸟拍了一下翅膀,飞至头顶盘旋。
长默往后望去,能看到身后的若干船只,有神情彪悍抓着火把的武士,也有修者组合,等阶看起来都一般,但人多,船上有些挂着徽章有些没有,看得出都是出来历练的年轻人。
小舟又驶过一段,水面更静更深,这时又被拦下,是骑在灵兽上面身穿公服的海上巡卫,几个人动也未动,一直默不作声划船的船夫出示了一块腰牌,两个巡卫对看了一眼,迅速让开。
“深水区里的大海妖很是凶悍,大人可需末将等护卫?”
“不必。”船夫澹澹道。
长默再往后看,就见江面不少历练年轻人的船只都被拦了下来,不再通行。
深遂的海面弥散着莫名的危险感。
长默还以为,看到这阵架势,行程可能会变成捉妖打怪什么的,那可真是太好了,毕竟先前听说大殿就是为海妖而来,结果,大殿澹定地表示,海妖什么的并不重要,顺手的话并不介意打两只。
真是熟悉的风格啊!
再看一大一小两个太监,显然也并不将所谓的海妖放在眼里。
“默公子,放心吧,灵公子很厉害的!”
“这次还是主子恩典,带小公子出来见见世面。老奴平时也想不到。”这是德胜。
长默:“……”
说话间小舟停下,前面一艘三层的花舫,一个爽朗的声音笑道:“有贵客来了!”
说着,灯光一盛,船舱现出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一身纱袍,头顶戴了葛巾帽,一侧别了朵芙蓉花,相貌则是浓眉大眼,方口阔鼻,肌肤白皙,甚是英伟。
大殿笑道:“听说海上有一个十美坊,非美人不得进。今天我带家中晚辈过来见识,不知坊主为我们开放第几层?”
“自然是第三层!还不快快升舱!”
话音一落,脚下小舟一晃。
面前“哗啦”一声水柱喷出,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从舟下顶了上来。
数人包括船夫都是习以为常,只有长默这个乡巴佬暗暗吃了一惊,这时一只手伸过来握住他,“是普通的扶船海兽。”
跟坐升降梯似的,海兽顶着小舟,稳稳升至花舫舱面的高度,上面早架了云板,轻松就登上花舱。
“不知贵客怎么称呼?”坊主迎了上来,一双桃花眼放着光,痴痴地凝望大殿。
“我姓章。”
“冒昧称一声章贤弟!贤弟这样的玉人,真是让我十美坊蓬壁生辉!连小公子也是龙驹凤雏!”他说着叠声吩咐仆人:“快让阿子出来迎客!吩咐下去,备好宴席,将我那坛猴儿酿抱过来!今晚闭舱,只招待这两位贵客!”
“快请!”
“坊主盛情。”
一行人被领上最高的舱室,长默一路上只看到船舱之内装饰得富丽堂皇,但并不俗气。到了第三层,更是珠光烛影,高雅大方。一整个舱面被设置成一整个大厅,四周帐幔低垂,一名名身段玲珑的侍女拿着银钩将帐幔轻轻揭起,视野突然就开阔了起来,一阵新鲜的海风吹了进来,外头是黑压压的海面。
“不错。”大殿点头。
这时一名约莫十七八的少年迎了过来:“父亲!”
“这是我子阿英!阿英,快与二位章公子见礼!”
身材高颀少年依言,轮到长默,叫道:“这位弟弟面熟!”
长默也觉得他有哪里熟悉,但是苦想了半晌,却没有头绪。两人对看好一会,阿英先反应了过来,欢笑道:“看来弟弟也是同样的想法。这定是前生注定的缘!不知弟弟今年几岁?”
“十四。”长默也恢复了正常。
“我十八,痴长四岁。”
不明就里的人会以为这是世交之间来往,然而他们明明是来吃花酒的,长默简直有点哭笑不得。
叫阿英的少年甚至还体贴地问他吃不吃得了酒,听长默说酒量不佳,主动帮他换成灵茶,“可惜了这猴儿酿,这可是我父最宝贝的收藏,轻易不拿出来的。”
长默往上座一瞥,坊主正殷勤交谈,大殿不置可否,坊主想凑过去斟酒,小宁子一旁窜了出来,拎起酒壶。
等乐伎歌伎演奏,舞姬起舞,长默才有一点点在喝花酒的感觉了。这时候他也渐渐放松了下来,就感觉阿英与自己靠得很近,盘起的一边大腿若有似无地挨擦着他的,也不知是有意无意,长默不动声色地移开了些,对方似乎觉察了什么,身体便与长默拉开了些距离,不再试探了。
舞姬的腰肢很软,荷袖飞甩,舞的正是剑舞。
一曲毕,手持着酒杯,莲步款款而来,饰着金粉的披帛在身后拖曳着美妙的余韵。
长默以为她会向风涯大殿献酒,却见她脚步一转,向自己走来。
美人来到自己面前,轻轻伏在自己面前。舞过剑后的香汗未擦,酥胸轻喘,起伏隆隆,盈盈双眸似语似羞,杯中美酒透着芬芳。
“哈哈,慈姬可是我们这是最漂亮的姑娘,这是第一次为人献酒,这一杯可是推辞不得!”
一瞬间,长默只觉厅中所有目光都停留在自己身上。
其中最感压力的,是来自大殿的那一道。
他在观察自己每一个细微表情的变化。
长默突然就明白了大殿的心理,今晚,他是想让自己做一个表态。如他所提示的,选择一个女人,从这件事中脱身出来。
愤怒?也许有一点,没有人会喜欢这种被质疑、被操控的感觉。
只不过是一次普通的敬酒,因为突然的明悟而染上一点不一样的色彩。
这也让长默深刻感受到,自己与大殿之间存在的那一道高高樊篱。
这是身份等阶、不同利益造成的距大差距。
这杯酒,原本就是要喝的。哪怕是出于绅士,不该让面前的姑娘难堪。
“我不擅饮,以茶代酒喝下此杯。”
美丽的姑娘羞红了脸。
“哈哈!公子佳人,我心甚悦!当浮一大白!”阿英在旁边似个牵红线似的豪爽一笑,自斟自饮了一杯。
乐曲再次响起,另一批舞者又开始,长默一恍神,身边的少年不知什么时候悄悄退了开去,换成了已经重新换过衣裳的慈姬,轻轻偎到他旁边。
长默的身体就僵了,同时发现身后另一道视线刺了过来……大概是公公的。
长默有点头痛,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所造成的心理作用,长默感觉颈侧锲文传递过来的烧灼感勐然加剧了。
这一次不像昨晚毫无准备,长默只是缓缓放下酒杯,细细吸了一口气。
身边的慈姬吐气如兰,柔情蜜意。
“公子不嫌弃奴家是渔人,接下奴家的酒,奴家很高兴……”
“……”
“公子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吗?”
“……”
“奴家再敬公子一杯吧。今晚……”尖尖的指甲顺着少年柔韧的腰线描摹,慢慢地,靠近了些,更靠近了一些,声音像最温驯的猫儿,又透着说不出的魅惑暧昧,轻轻地搔动着:“让奴家服侍您……”
慈姬突然发出了一声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