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家僮闻言慌忙起身走开,阿元依旧跪着。见殷颂不为所动,就在一下次棍棒落下的时候直接扑到水奴身上,替她当下之后棍棒。
赵氏怒道:“这是反了不成?”
“阿元。”水奴低声道,“你快让开!”
阿元被打得颤抖了一下,却只是摇着头,然后说道:
“我不离开,你们连我一起打死吧!反正五郎君那么好的主人走了婢子也不想活了。”
.“如此还不容易?”殷萝道,“一起打死不就好了?”
殷颂正要开口,谢氏忽然跌跌撞撞的哭着进来。一见面前情形,她看向殷颂哭道:
“郎主,你这是在做什么?阿暖才刚走,你就要在他面前把他屋子里的人都赶尽杀绝吗?”
“谢氏你可弄错了。”赵氏道,“这个婢女拼死拦着不让五郎入殓,还不知是何居心呢?”
谢氏伸手指着门外,一字一句的道:“出去!什么时候我的院子轮到你们来做主了?”
“你?”她一向装出一副温柔贤淑的模样,何时如此凌厉过?更何况赵氏几时被人这般颐指气使?正要反驳,殷颂转向她道:
“你先出去吧!”
赵氏心里一冷,瞥了形容凄凄惨惨的谢氏一眼,直接转身离开。
“阿父!”殷萝不满的道,“你怎么能这样说话?阿母也是好心。”
“阿萝你也出去。”殷颂说着又对其他人道,“你们也都出去。”
其他几个会看脸色的,见赵氏都离开了,便也二话不说的转身离开。其中殷颂的七妾陈氏在离开之前,满脸悲戚的对谢氏说道:
“五郎已经去了,大娘请节哀吧!”
说完也不待谢氏回话,轻叹口气之后转身离开。
很快屋子里就只剩下殷颂谢氏并水奴等人。
谢氏回头看见殷暖一点生息也无的躺在床上,刚止住的眼泪又一下流了出来。
“阿幽。”殷颂叹了口气道,“五郎已经去了,你也想开些!现在天热,他这样躺着也不是回事,你劝一下这个婢女吧!如此实在不成体统。”
谢氏抽噎半响,方才开口道,“郎主,请你也出去吧,妾身想和阿暖独自待会儿。”
殷颂停顿了片刻,终于还是转身离开。
谢氏又哭了会儿,抬头见水奴满脸是血的狼狈模样,又低头看她和殷暖绑在一起的手,叹了口气道:
“不是已经打算离开这里了吗?这又是何苦?”
“大娘。”水奴说道,“五郎君他真的还没走的,请你相信婢子。”
谢氏抹着眼泪道:“阿暖是我的孩子,我也希望他没离开。”然而再是心疼,这么多天的时间,也已经足够让她慢慢的接受这个现实。
“阿元。”谢氏道,“去拿些伤药来吧!”
“是。”阿元闻言慌忙离开。
谢氏又回头看向水奴,缓了缓才说道:“水奴,你把钥匙拿出来吧!郎主有一件事没说错,现在天热,怎么也不能让阿暖一直这样的。”
终究还是感念水奴对殷暖情义,所以她也不愿意用太过冷硬的手段逼迫于她。
水奴只是摇头,她知道谢氏现在的悲伤比之她来说只会多不会少,可是屋里的家僮太多,突然全部喊出去也会让人生疑,所以她不能对她解释得太明白。
“大娘,你相信婢子吧,五郎君真的还没离开的。”水奴动了动殷暖和自己绑在一起的手,拿道她面前,留着眼泪道,“你看,五郎君他的手指还是这么柔软,还有还有……”她轻轻把头放在殷暖心口,抽泣着笑道,“大娘你看,五郎他的心口还是热的,他真的还在的,你相信婢子啊!”
“水奴,已经够了。”谢氏看着她的动作,摇了摇头,嗓音沙哑的道,“你看开些吧,我这个做母亲的都已经接受这个事实了,你又何必如此?”
水奴说的再多,殷暖也只是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没有一点起伏的胸和静止的脉搏显示他这个人已经离开了。
起死回生的事太过玄乎,若非水奴相信王韵书或者说对殷暖的生命太过执着,只怕王韵书就算是说给其他人听别人也不会相信。
阿元抬着清水等物上前,帮水奴把脸上的血迹擦干净之后,又把她额头上的伤口处理好。伤口并不深,只破了一道小口子,倒是那占了半边额头的淤青看着有些吓人。
“大娘。”水奴求道,“你就当我是说胡话也好,不愿意承认五郎君离开也罢,可不可以请你给我三天时间?婢子用生命保证,若是那时五郎君还没有活过来,婢子愿意随他一起去。如此黄泉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极为平缓的语气,却说出以命作赌注的请求,或者说是生死相随的誓言。
水奴本就消瘦,这几日不眠不休下来,下巴更尖,脸颊更小,本就偏大的桃花眼此时更大,因为哭得太多的缘故,原本湿润朦胧的眸子竟显得有几分空洞。
谢氏轻叹口气道:“水奴你又何必?既然已经提出离开,那就和王韵书远离这个水深火热的地方吧,阿暖他,想必也是如此希望的。”
“大娘。”水暖又一次跪在曲足案上,求道,“就当是婢子求你,若是婢子撒谎,三日之后,定追随五郎而去,黄泉路上有人照顾他,你也放心些不是吗?”
“阿姊?”阿元看着水奴现在的模样,无声的哭着。
谢氏回头看向殷暖,只见他安安静静的躺着,面上已经不见了之前的恐惧狰狞,宁静安详得仿佛睡着了一般,心里一痛——她也不愿意看见殷暖入殓之后,彻底消失在自己眼前。
“罢了。”谢氏轻叹道,“你额头上有伤,也别再磕了,我现在不逼你便是,只是这几日天气闷热,怕是等不到三日之后。”
不管怎么说,这已经是谢氏最大的极限。水奴低下头,感激道:“婢子多谢大娘,谢过大娘开恩。”
“又何必谢我?”谢氏回头看着殷暖,眼泪再一次流下来,声音沙哑的道,“阿暖他也是我的孩子。”
说道后来,声音已经哽咽到再说不下去。
之后也不知道谢氏和殷颂说了什么,总之水奴暂时没再被逼迫。
那之后,殷暖的死讯便传遍了整个新安,后事也轰轰烈烈的开始准备着。
夜里丑时左右,水奴坐在曲足案上,有些木然的听着院子里僧人超度的诵经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