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斑得知姚广孤身前去与突品不啸大营谈判时,心中焦急万分,他派人去统军姚猛处打听,得知姚广派回的信使被姚猛扣押了起来,赵斑心知要坏事。姚猛心胸狭窄是出了名的,姚广擅自做主去谈判无疑是冒犯了他的权威,他必会见死不救。赵斑思来想去,写了一封书信派亲信送呈杨昊。
突品不啸恨姚广对自己不尊重,但他更担心自己的儿子的安危,对姚广他可以羞辱泄愤,却不敢伤害他,同样,姚广也看出来跟突品不啸对着干对自己并无好处。两边都让了一步,突品不啸不再追究姚广的狂悖无礼,姚广则诈称给突品不啸带路去营救突品不达捞。
突品不啸让人把姚广的头发剃成契丹人的模样,给他穿上契丹人服饰,又用一把铁锁锁在他的腰上,牵着他在前面带路。突品不啸救人心切,又自认姚广在自己手里不敢耍诈,便驱使大军放心大胆地向西北而来,不知不觉地就走入了*的伏击圈。西宁军主力精锐尽在此处,总兵力达一万两千人,分东、西、北三方面军。总指挥是杨昊,北路军主将朴恩俊,西路军主将乌赤赞,东路军主将于冲冲。
当突品不啸感觉到出京不妙时,一切都晚了,乌赤赞率军断了他后路。两千突品不骑兵被团团围困。
杨昊并没有急着进攻,他派熊林岱为特使前往劝降。突品不啸得知自己深陷绝境,将姚广扯翻在地,踏在脚下,命诸将血战到底。姚广忍痛叫道:“耶律帖剌巴正不得你去送死!你一死,你的族人、奴隶、牛羊都是他的了,你的娇妻美妾和你的儿女们也成了他的了。可笑你至死不知醒悟!”
突品不啸愤而驳道:“这是我们契丹人的事,与你们唐人何干?”姚广冷笑道:“你既然不领我的情,便杀了我,然后再与大唐铁骑决一死战。我就不信两千对一万二,你们有何胜算?等你们的尸体被苍鹰啄成白骨时,耶律家的人就能抱着你们的妻女逍遥快活咯。”
突品不部原本就与耶律氏有仇,这次又因耶律帖剌而陷入绝境,诸将被姚广这么一激,都恨的咬牙切齿。突品不啸看透了众人的心思,恨恨地将大纛丢在地上,对众人说道:“耶律氏不仁义,我不给他卖命了。”此言一出,竟无人反对。
突品不啸抬起脚,扯着铁链将姚广拉起来说道:“你现在就去见你们的主帅,我愿意坐下来跟他谈谈。”姚广掸去身上的尘土,慢条斯理地说道:“可汗何不拿出诚意,与我一道去见杨将军?”突品不啸低头略一思索,哼笑一声:“去就去,我难道惧怕他不成。”
姚广领着突品不啸来到中军大营前,无意中却遇到了姚猛,姚广视而不见,径直往里走。姚猛冷笑道:“身为大*将,却穿着胡人的服饰,这是哪家的规矩?”姚广反唇相讥:“身为大唐的将军,嫉贤妒能,畏葸不前,又不知是什么规矩。”姚猛闻言大怒,抽刀要劈姚广,引起了突品不啸侍卫的误会,众人纷纷拔刀迎了上来。
姚猛冷笑道:“好哇,怪不得这么横,原来有鞑子给你撑腰了。”张朗走出中军帐,亮着嗓子道:“丰州都防御使杨大人有请突品不部可汗。”说话间军乐响起。仪仗队列队而出,数十名士卒衣甲鲜明,手握枪,腰悬刀,斜挎着弓箭,一个个精神抖擞。
突品不啸喝退众侍卫,整整衣帽正要往里走,却被两名护军拦住,要求其解下佩刀。突品不啸的脸顿时就黑了,众侍卫也愤愤不平。姚广劝道:“这是大*中的规矩,请可汗务必遵守。”突品不啸无奈只得解下佩刀交给护军,侍从们也只得解刀相随。
杨昊与一干将领迎在中军帐门口,与突品不啸握手见礼后,就问:“杨某人并无对不起契丹朋友的地方,你们因何兴兵来犯?”突品不啸嗫嚅道:“是耶律氏逞能斗狠,我等七部并不想与大唐为敌。”杨昊道:“耶律氏穷兵黩武欺凌弱小,我倒是早有所闻。可汗愿与我联手教训耶律氏否?”突品不啸低头不语。
杨昊道:“耶律氏若是受不到惩罚,只怕可汗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这么做,得利的不光是我,可汗也会得到好处。”突品不啸道:“请将军释放小儿,我愿从命。”杨昊笑道:“令公子是草原上真正的勇士,这次因为一点小误会摔伤了腿。我已请名医调治,此刻正在舍下静养。可汗若不放心,现在即可接回去。”突品不啸忙道:“有大唐名医照顾,我十分放心。突品不部愿追随随将军,搭救契丹族人。”
突品不啸率军进入大同川后,耶律帖剌派亲信暗中监视,这一日亲信送回密信,说突品不啸向大同川西北进军,欲与*主力决战。耶律帖剌当即命令大军拔营北上,不是为增援突品不部,而是趁*主力被吸引之机退出天德军。
这一点本在杨昊的意料之中,当耶律帖剌的前锋夜渡大同川退出天德军后,杨昊找到突品不啸,对他说道:“你是个正直的人,可惜耶律帖剌是个小人,我此前就说过他是利用你吸引我。他自己好趁机脱身,如今可见我所言不虚。”突品不啸起先还有些不信,待派人去打探后,发现自己果然被利用,心中忿恨已极。
于是按照杨昊的计策向耶律帖剌告急,声称自己被*主力围困,请求耶律帖剌速速发兵增援。耶律帖剌先是拖着迟迟没有回应,后又回信说自己被*困住无法脱身,让突品不啸自己设法突围。突品不啸勃然大怒,遂同意与杨昊合计耶律帖剌部。
耶律帖剌探知突品不部被围后,兵分三路同时撤军。左右两路都顺利地撤出天德军后,他自己率主力一万五千人于三月末夜渡大同川,此刻春雪消融,河水暴涨,原计划一天就能渡河完毕,不想拖了两天半还有五分之一未能渡河。这一耽搁,给了杨昊充分的准备时间,三月二十九日晨,西宁军骁骑、铁铛两营突然杀到大同川南岸,正在渡河的三千契丹后卫猝不及防,顿时陷入了混乱之中。
耶律帖剌的第一反应是赶紧撤军,他可不愿意因为尾巴被夹而丢了性命,但当他看清*只有两千余人时,顿时又改变了主意,他命令已经渡过大同川的三个千人队回师增援。大同川算不上波涛汹涌,但也有两里宽的河面,没船没筏徒手泅渡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正当这三千人乱哄哄渡河时。
西宁军主力虎营、金风营、铁铛营、晓风营、旌旗营由西北方向,威远营、兀秃部、蛮黑部、忠义军从东北方向同时掩杀过来。二万大军同时出动,这是杨昊指挥的最大的一次战役,西宁军倾巢而出,盟友们也竭尽全力,这是一场只能胜不能败的争斗。
大同川草原瞬间变成了血的海洋,已经冒出脆嫩草芽的草地顿时被鲜血染红。耶律帖剌所部是契丹主力,其中包括五千挞马军,战力非同小可。又因是背水一战,士卒们不用动员便用尽全力,拼杀的十分顽强。
杨昊站在大铜川北岸的一座土山上,静静地观看着密如蝼蚁的士卒们搅在一起舍命厮杀。此刻他的眼里已经没有了个体人的概念,他看到了一种“势”,一种“力”,“势”和“力”在此消彼长,犹如一盘棋局,格局常新。终于杨昊看明白了眼前的这一切,当脚下的一切渐渐凝固时,他指着西北方向,对余炎炉说道:“带着你的人从那边插进去,穿插的越快越好,不要怕死人,不要恋战,一口气冲到河边,把契丹人一分为二。这场仗我们就赢定了。”余炎炉二话没说,回身喝道:“侦察队和警卫队留下,其余的人跟我上!”
烈火营是杨昊手中最后的一张牌,它就是那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战场的形势发生急速逆转,契丹人的失败已经不可挽回。
耶律帖剌已经杀红了眼,明知大势已去,他还是不肯认输,在他眼里士卒的性命并不重要,是非成败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保住性命并能反败为胜。他做出了一个极其大胆的举动:集中所有还能控制的力量向杨昊发起最后的冲锋。“擒贼先擒王”“打蛇打七寸”,这是他从汉人那学来的,这是他唯一反败为胜的机会。耶律各拔临危受命,再次充当刀锋,他的十七名弟子此时还剩十三人,他们簇拥在耶律帖剌身边,犹如一把尖刀刺向了土山。
杨昊身边有一个警卫队、一个侦察队和三十名内寺坊侍卫。人数上他们不占任何优势,战力上也是敌军占优。张朗、李卫紧张起来,劝杨昊暂避风头,杨昊斥道:“胡言乱语,将士未退,主帅岂可先退?”杨昊并不是逞强、好名,是战场情势逼的他不能走,自己就像那一杆军旗,是千千万万士卒血战到底的依托。
他摘弓在手,连发四箭,射翻了三名契丹骑兵,耶律各拔回手射了杨昊一箭,箭矢擦着耳边飞过,杨昊的脸颊上被划了一道血痕,一阵生疼,血便流了下来。
张朗、李卫拖着杨昊就走,被杨昊奋力甩开。他端起机弩射倒两名契丹士卒,然后挺起一杆长枪迎了上去。烈火营侦察队和警卫队的士卒已经损失殆尽,内寺坊卫士也只剩下十来个人。众人见杨昊死战不退,顿时士气高涨。在土包朝南的斜坡上,交战双方的主帅罕有的面对面厮杀起来。
耶律帖剌使弯刀,杨昊使长枪。一寸长一寸强,在一丈长的长枪面前,耶律帖剌的弯刀占不到任何便宜,但他刀法纯熟,杨昊想杀他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杨昊用长枪将其打翻,耶律帖剌爬起来,杨昊再将他打翻,他又爬了起来。
杨昊和耶律帖剌斗兵器的时候,仅存的内寺坊士卒与耶律各拔等人展开了一轮对射,相距不过二三十步,出箭的精准度已经不是头等考虑的问题,谁出箭更快谁就是胜利者。显然耶律各拔和他的弟子们出手要比张朗等人快的多,但张朗等人却沾了新式机弩的光,这种机弩侧面有个箭匣,一次性可装配五支弩箭,连发连射。
先进的武器有效弥补了技能上的欠缺,但人数的劣势却不是先进武器可以改变的,张朗、李卫一方只有十几个人,对手却有四十多人,一番对射后,*损失殆尽,契丹人则躺下了近三十人。
在土山下,南岸的战斗已经结束,三千契丹后卫被全歼。北岸契丹人的失败也已成定局,可是在土山上,*的主帅却被十几个契丹人包围,正在为生存苦苦挣扎。
这真是一种莫大的讽刺。
耶律各拔终于看出自己的统帅不是敌将的对手,眼看着山下被成堆屠杀的族人,他再也顾不得什么规矩了,他暗地抽出一支羽箭,搭弓欲射。突然,眼前一道金光闪过,一支金翎箭射断了他的弓,箭矢力道丝毫不减,又射伤了站在他身后的一名弟子。
一匹枣红骏马从土包的西北角陡然窜了上来,马上是一员英姿飒爽的红袍女将。
“隋鸢!”杨昊兴奋的差点没叫出声来。在这种场合下能见到她实在是太好了。
隋鸢人长的很漂亮,但跨马带刀的性格,却让不少男人望之却步。杨昊也不喜欢这种性格的女孩子,他跟隋卧虎几乎成了朋友,但对隋鸢至今也没说过几句话。
隋鸢出手如电,箭法精准无比,在面对面的对射中干净利索地干掉了声名赫赫的“幽州三杰”。契丹人惊恐万状。就在此时,杨昊一声怒吼,甩枪砸飞了耶律帖剌的弯刀,将红缨枪的枪尖抵在了契丹首领的咽喉上。
“你输了,让他们放下武器。”杨昊说话的声音并不算大,却威严异常。耶律帖剌面部表情僵硬,双目迟滞不动,良久,他单膝跪地,低下了高贵的头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