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还是回我这百里黄泉舒服。”
“哎哎哎,那小子,回来,留名字留物件?”
景黎摇身一变,重回百里黄泉,以孟婆的身份继续营业。
“要我说啊,这苏锦伶怎么这么笨才拆我的信,害得我躺在床上好久。”
景黎嘴上抱怨着,在百里黄泉没有人的时候还是会偷偷想念,想念妈妈做的鸡腿。
这百里黄泉还是终日起风,景黎托人带回来的花种在百里黄泉怎么也不生根,有幸遇到专业的园艺教授,教授说这百里黄泉的土根本不能种花。
景黎仍是不死心,每日对自己没有花的小花园格外上心。
景黎在百里黄泉恢复了自己的能力,随意翻开的生死簿提醒着景黎,沈程吉的大限已到。
沈程吉没有下一世,私自在百里黄泉拽下孟婆,导致百里黄泉无人驻守,冥王大发雷霆,下令让沈程吉不得拥有幸福,也不能再踏入轮回。
景黎在冥王面前说了很多好话,似乎都不能让冥王解气,沈程吉的下一世一拖再拖。
“冥王,你给我几分薄面,好不好?”
景黎的衣服还是一如往日的破旧,身上佩戴的玉佩和自身的补丁衣服看上去好不匹配。
冥王坐在暗黑的房间里,景黎看不见他的样貌,只听见低沉的声音传出,“孟婆,你擅离职守这么久,我还怪罪于你,你还来为那拽你受苦的男人求情?”
景黎跪在大厅前,见冥王也没有看她,索性盘腿大坐说道:“那怎么是受苦呢,人间啊,好玩的物件可多,人也是极好的。”
黑夜里景黎感受到不同寻常的氛围,果不其然,下一秒冥王便大发雷霆,怒声吼道:“大胆孟婆,还不知罪?”
景黎身处人间很久,早已忘了什么是紧张感,只见他慢慢悠悠地起身跪下,“冥王,你我都是老相识,难不成我还骗你。”
“我觉得有必要让咱们这一直活在底下的人看看人间,享受享受温暖,也过过寻常人家的日子。”
“我啊,这一趟不白走,遇见的都是好人,就你口中那个拽我受苦的男孩在人间没少帮我,也算赎罪了。”
“当年确实莽撞不懂事,无意拽我误入那忘川河,现如今若再能给他一次机会,又何尝不可?”
“也让他们看看咱们冥王不是小气之人!”
冥王:“我小气?你知道我在那百里黄泉替你送走了多少人,你不心疼心疼我累,你还怪罪起我来?”
景黎:“我还没说你呢,你把我扔在人间,为什么不许我娶妻生子?”
冥王:“我若再让你娶妻生子,怕这百里黄泉你是不会想要再回来,能困住人的,往往是一个情字,我啊,可不能留你到那时候。”
情字,景黎想想自己这一遭也算是体验过人间百态,不如让冥王也去体会一下。
“我说冥王,你别看你高高在上,但是你啊,这辈子什么也没得到,若是有机会,你定要去人间好好享受一下。”
冥王:“你这是什么意思?”
景黎心头涌上一计:“正所谓俗世功名如尘土,但有真心为一人。你也上去体验体验这人间冷暖,我呢,一定帮你瞒住,怎么样?”
冥王久久没有回话,景黎见这事情有门儿,立马跟着说:“我和你讲在人间数不尽的美味,数不尽的风景,你可以天天看到明媚的晴天,你可以……”
冥王:“不要说了。”
景黎:“我说冥王,咱也去微服私访一下,体验体验民情,把我那百里黄泉的制度也改改,别什么臭鱼烂虾都能去投胎。”
“脏了我的地界,晦气。”
冥王:“你这话里有话,是什么意思?”
景黎此次人间一程,好人和坏人让他看的明白,人间让那些坏人有逃跑的机会,这百里黄泉可要让他血债血偿。
“我说了你也无法体会,要我说,你还是亲自走一趟,你就明白了。”
冥王:“刚才说要替我瞒住,这话可当真?”
景黎在黑夜里频频点头,“当真当真。”
“但是——我有个要求。”
冥王语气里稍显不悦:“什么要求?”
景黎:“那孩子,我要他有下一世。”
冥王再三斟酌,轻轻“嗯”了一声,“不过那孩子今日应该就来你那百里黄泉报道了?”
景黎手忙脚乱站起:“当真?”
冥王看一眼窗外,又数了数时辰,“当真。”
景黎拂袖说道:“那我先走了,冥王,你要走之前先找我说一声啊。”
景黎匆匆离开,远远地瞧见百里黄泉的入口站着一位清秀少年,熟悉的青色长衫。
“哥,沈程吉!”
景黎连跑带颠地到沈程吉面前,“哥,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沈程吉看着自己没什么变化的衣服和面貌,疑惑问道:“我还想问你,不是说我没有轮回了吗?”
景黎佯装不知:“可能冥王开恩,或者你和苏锦伶的爱情感天动地?管那么多干嘛,快让我看看,你怎么来这的?”
景黎要去对视沈程吉的眼睛,沈程吉垂头说道:“不用看了,领证的路上不小心出了车祸。”
景黎倒吸一口凉气,小心地问:“那苏锦伶她?”
沈程吉抿嘴摇头说道:“我不知道她怎么样了,在一睁眼我就已经到这百里黄泉了。”
“还是这件长衫,还是这张脸,我还以为我会被撞的头破血流来到这里,没想到……”
景黎摆摆手,长长的衣袖刮起风沙,“不要想那么多,有了下一世,就好好生活吧,来到我这百里黄泉,人间的纷纷扰扰和你无关了。”
“走吧,喝一杯,好上路。”
沈程吉眼神不舍地望着百里黄泉的入口,他怕苏锦伶出现在门口,又担心苏锦伶不会出现,“算了,我不等她了。”
景黎到了一杯刚刚熬好的孟婆汤,送到沈程吉面前,“我说你还想让苏锦伶下来陪你啊,那孩子命那么苦,你让她多活几年不好吗?”
沈程吉看着眼前的孟婆汤,犹豫说道:“这喝下去,就能忘了吗?”
景黎:“你们这两世纠缠,我这孟婆汤可能没办法彻底清除你们的记忆,一会你去忘川河洗个澡,来世啊,你们就各不相欠了。”
苏锦伶和沈程吉的两世纠缠本无什么,只可惜整个冥界都知道孟婆犯了大错,这导致孟婆的功力只能了解一世情缘,若想了断前尘所有恩怨,必须在这忘川河里洗的干干净净才可。
“我……能……等等她吗?”
沈程吉攥着自己的青涩长衫,卑微地问道。
景黎当即否决,“不行,不行。”
若是再出差错,冥王又去微服私访,景黎可担不起这责任,在来一次估计他都没有来世了。
“沈程吉,不是我不帮你,是你们万万不能在这样纠缠下去了。”
“你有什么话,我可以等苏锦伶来告诉她,你还是走吧。”
沈程吉知道景黎的苦衷,笑着说:“那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景黎:“当然,我这边百里黄泉随时欢迎你来做客。”
景黎觉得稍有不妥,连忙摇头说:“不对不对,我这是死人来的地,还真不希望你来。”
沈程吉:“人生无处不相逢,走了。”
景黎站在岸边看着沈程吉的青色长衫与忘川河融为一体,是啊,人生何处不相逢,我们再次相遇的话,那便是下个轮回了。
随着百里黄泉风沙的速度,景黎的功力渐渐回升,每日送走的人越来越多,他也没有精力再搞那些物件换名字的把式。
“您好,我来这里报道。”
景黎百无聊赖地盛了一碗汤,头不抬眼不睁地递到对面,“喝吧,喝完上那条船,就是下一世了。”
眼前的人没有举杯,而是冒昧地问道:“这位姑娘能否抬头让我看看?”
景黎满足她的心愿,抬眸怔住。
“你和我家小黎长得真像,可我家小黎是个男孩子。”
“不知你有没有接待过他?”
程致芳老了很多,满头白发,脸上也不再是紧致的胶原蛋白,皱纹爬上了程致芳的面庞,岁月也写在了程致芳的声音里。
“妈……不是,程致芳?”
景黎吞吞吐吐地叫着程致芳的名字,自己已经离开了那么久,程致芳还在惦记着他。
“是我,不好意思,我失态了,你实在是太像我的儿子了。”
程致芳很抱歉地看着景黎,景黎扭头擦过马上要溢出的眼泪说道:“快喝了吧,下一世也许还能遇到。”
程致芳:“下一世真能遇到吗,还是别遇到了,遇到我这样的妈,不是他的福气。”
景黎立马站起反驳道:“你怎么知道不是他的福气,是他天大的福气。”
程致芳柔声问道:“是吗?你这姑娘可不能骗我!”
景黎眨巴眨巴眼睛说:“当然,我是孟婆,何时骗过人,真的是他天大的福气。”
程致芳听完这句话,举起孟婆汤一饮而尽,在要上船的时候,转头对景黎说:“姑娘,我不知道下辈子还能不能遇到他了,要不你就喊我一声妈,也算了了我这一世的遗愿了。”
景黎仰天深呼吸,大声喊道:“妈……”
程致芳满脸慈祥地回应:“哎!妈走了。”
程致芳没有回头,任由眼泪掉在了忘川河,不管你是男是女,你都是我心尖上的宝贝,那眼神我不会认错,你就是我的小黎。
景黎跪在岸边,看着走远的船才敢放声大哭,“妈,妈,下辈子不会有小黎了,妈,景黎也不会再有妈妈了,妈!”
百里黄泉还是长不出花来,风沙却渐渐小了起来,孟婆依旧每天熬汤,送走每日的定额外就在入口站上一会,暗无天日的百里黄泉只有孟婆那脖子上的玉佩闪闪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