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福子裹紧了身上的皮袄,吐出一口热气。身后两个神色略带紧张的青山营乡兵左右张望了一下,暗暗戒备。
小福子摇摇头:“慌个什么?我青山营的人,兄弟上千,上有郎君做主,下有兄弟守护……出来做事,不要犹豫心虚,仁义为先替天行道!郎君还在江南千里奔袭做大事,我们身上还带着殿帅府的腰牌,接人而已……都镇定些!”
“是,队正!”
不远处,还有化妆成江湖客和商贩的数十个青山营乡兵各自装作休息的旅人,可眼睛全都有意无意的观察着码头这边的动静。
这里是汴河上游的码头,江南运河来的官商船只有的会岔到这边的小码头卸货,虽然远了一点,但却不吵嚷拥挤。
一艘不小的麻蓬货船缓缓驶来,船尾上挂着一只长筒平安灯笼,上面清晰的写着一个王字!
“队正,好像是这艘船!应天府王氏的货船。”
小福子深呼吸了一口气,心里倒是很期待船上来的客人……当年自己跟郎君宋文凄凄惨惨狼狈不堪的被人从汴梁赶了出来,多少瓦子街的小龟公没有逃出来被紫萱楼给清算了?打死打残的,发卖出去做苦役的!这个兰娘子,甚至几次三番的想算计害死自家郎君宋文……
“臭女人……郎君饶你一命,老子可不想放过你!等救出绿奴姐姐,必取你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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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宁府金陵城。
李霍吐出一口暗黑色的血液,摇摇欲坠的倒在了床榻之上,身旁的二弟李尉叹息一声,扶起自己的哥哥轻轻喂他喝了一口茶汤。
李霍一把抓住弟弟的手腕,两眼通红的说道:“仙师真的不见了?还抓走了蓝儿?”
李尉点点头:“兄长……我们被骗了,那个妖道就是个骗子!”
“可他的丹药、他的丹药真的让人强身健体精力充沛!老夫,老夫十余年都没有如此康健……他,他为何要抓走蓝儿?”
李尉摇摇头:“不知,或许他背后有更大的背景,也说不定……”
李霍颓然倒在枕头上,喘息着说道:“不会是道门!不会的,道门虽然得赵宋皇帝看重、但却不愿意掺和这些事情!江南的嗣汉天师府也不愿意涉世太深、他们在回避!他们也看出来大宋的江山不稳……不会是道门!龙门派全真派……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李尉想了又想,还是忍不住问道:“兄长,会不会是……会不会是汴梁那边的人在背后捣鬼?”
“你怀疑谁?蔡京?高俅?王黼?他们都想着权倾朝野青史留名,只在乎皇帝的崇信,谁会对这隐秘的南唐遗宝感兴趣?”
李尉皱了皱眉、轻声说道:“会不会,是宋文?”
李霍愣了一下,撇了撇嘴:“一个卑贱龟公,托庇在高俅门下做个乡兵知寨!就算他生意做得颇大,又有何能耐派云龙仙师这般人物为他谋划?还有……那些摩尼教兵卷走秘宝黄金,明显就是方腊的手笔!一个龟公,哪里有这般能耐指使方腊的手下?”
李尉低声说道:“确实如此,可那许虎……自打秘宝丢失后把自己的军营看管得戒备森严,一副要与我们决裂的样子……如果真的是方腊抢走财宝,应该立刻对我们下手,或是让许虎这厮对我们示好!许虎的表现,让人觉得很是奇怪……”
李霍咬牙切齿的说道:“不要提这个狗东西,吃里扒外……居然真的投靠了方腊那个神棍骗子!摩尼教……光明王佛,我呸!要是真有什么神明佛祖降世,还能让童贯那个阉人一路杀了过来?”
李尉点点头……“兄长,那我们……现在该如何是好?是继续和许虎在金陵对峙?还是再想办法收买与他?”
李霍吸了口气,摇摇头:“不行,没必要了!财宝一丢,我们与方腊就已经彻底撕破脸皮了……许虎选了方腊,他知道老夫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你即刻让我们的李氏私兵动起来,让许虎那个狗东西做个缩头乌龟,然后悄悄地把我们李氏的族人和精锐悄悄地撤出金陵城……还有财物和细软粮草食盐,全部悄悄地往北方运!分散藏匿在扬州楚州海州,随时准备走海路北上支援女真人的大军!”
没了公孙胜的丹药,李霍虽然身体迅速的垮了下来,但冷静睿智却重新出现在他的身上。
李尉松了口气,起身拱手答道:“谨遵家主吩咐!不过……兄长,兰儿那丫头……”
李霍哼了一声:“不管是不是云龙道士劫走了兰儿,无论是谁干的,都是想和我李氏做交易!不过,区区一个女孩子就像逼老夫就范,不管是谁都打错了算盘……我李氏的复国大业,就算让老夫全家死绝都不可能会放弃!”
李尉叹息一声,拱手说道:“那就静观其变,等对方开价就是了!”
“嗯,你也立刻离开、去应天府!然后隐匿行踪……老夫留在这金陵城先稳住方腊和许虎这些家伙,万一许虎或者方腊对老夫下手,不许救援不许参战,保存我李氏的元气最为重要!记住了吗?”
李尉大惊失色,跪倒在地……“兄长,这怎么可以?要留也是我李尉留下,您为了李氏复国大业,殚精竭虑一辈子!连儿子都丢了两个,大哥……李氏不能没有你啊!”
李霍呵呵笑道:“吾弟莫慌,大哥知道你的心意……不过大哥老了,身子骨也不行了!这段时日,还是得靠你支撑了……”
“大哥尽管去应天府修养身体,金陵这里有小弟来承担……管教那方腊和许虎占不到便宜!还有,童贯那里已经有消息传回来了……不少江南士绅在投书信示好,还有很多船只暗暗运送了不少粮草和金银到童贯那里,说什么身在贼营心怀大宋,盼望大宋朝廷王师早日克复江南拯救江南士绅百姓于水火……”
李霍冷笑一声:“好一群唯利是图的卑鄙小人,都有哪些家族?”
“惠州 ,建州泉州……那些当初对方腊恭恭敬敬提供粮草军饷的权贵和地方豪族,全都在向朝廷效忠!歙州明州台州,不少权贵士族也开始暗暗迁徙转移家族子弟和财物……要么向雷州崖州南逃,要么从海上奔北方而去!”
“这些首鼠两端的杂碎,唯利是图投机取巧!当初~当初我南唐国主对他们是何等宽松优渥?赵宋大军犯境,这些士绅豪族第一个隐瞒军情只知道对宋人摇尾乞怜……如今他们暗中鼓动支持方腊对抗朝廷,方腊一败又立刻对朝廷眉来眼去跪地献媚……实在是一群卑鄙无耻之徒!”
李尉叹息一声:“江南人心如此,何尝是一朝一代?自古以来坐镇江南者,无不富庶太平,却没有兴起一个称霸九州的王朝……”
李霍眼带疯狂的说道:“所以我们只要偏安一隅即可,女真人强悍如龙虎,契丹人尚且不是对手,宋人那些贼配军哪里能够抵挡?划江而治,女真人不习水性攻不到江南腹地,我们还是得把赌注押在北地……”
李尉皱了皱眉,却没说什么……突然,外面一个李霍的心腹幕僚站在房门外朗声禀告道:“启禀家主、杭州出事了!”
李霍眼睛一立,开口问道:“可是那方腊绝对对我金陵用兵了?”
“回家主,不是!方腊在杭州城外的摩尼寺礼佛,突然天降神罚,雷火炸了大佛殿,方腊和一众心腹死伤惨重,据说方腊在回杭州城的路上再次遇刺!还有天雷神罚降下……杭州城里面也被人防火焚烧,方腊的府邸都被烧掉了!雷火炸死了数十人,摩尼教人心惶惶一片大乱!传说方腊……身受重伤奄奄一息!方七佛已经率大军从实轴一带回转杭州镇压乱象!”
李霍和李尉面面相觑……李霍突然哈哈大笑道:“报应,实在是报应……哈哈哈……哈哈哈……方腊这神棍,欺天忤逆夺我南唐遗宝,所以我南唐历代国主英魂降下报应让他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哈哈哈……”
李尉皱了皱眉,抬头对门外的李氏心腹说道:“再谈……方腊到底是死是活要准确的消息!还有,方七佛大军的动向也要看好了,黄州一代朝廷童贯的大军有没有移动,这些全都要打探好了!”
门外的李氏心腹等了一会儿,见屋内自家家主李霍只传来一阵笑声和咳嗽声,立刻躬身施礼:“小人领命,这就去吩咐人手继续打探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