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笛在昏迷中做了好多梦。她梦见自己就要跌下深谷里,是穆萧一直拉住她的手。她仰起脸看着穆萧,说不出话来,只是拼命抓紧了他的手。穆萧的样子定格在她的脑海中,他在笑,很温暖的笑。可是,画笛的眼前渐渐模糊起来,仿佛有许多黑点扩散开来。她想睁大眼睛看清楚些,却发现穆萧的笑容变了。
那不再是温暖的笑容,而变得诡异且狰狞。画笛一惊,手差点就松开了。她再看过去时,竟发现穆萧的面容换成了段千文的。段千文冲她狂笑着,一口雪白的牙齿像两排竖起的剑。
她一松手就掉了下去。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在急速下坠。耳边风声很大,愈来愈冷。她大叫一声,醒了过来。
她发现自己仰面躺在冰冷的草丛间。满天的星斗在面前闪烁。可是那些光是模糊的,每一颗星星都化成了十字形光晕。她想坐起来,却有些力不从心,身体好像不是自己的。她试着活动了全身各个地方,似乎没有受伤。――哦,自己并不是跌下来的。那只是梦而已。
她想起了昏迷前发生的事。自己跟穆萧在阁楼上听录音带,却不料柜子里躲着一个人。那个人用迷药迷倒了他们,然后……然后自己就在这儿醒来了。
这是什么地方呢?那个柜子里的人是谁?是段千文还是方媛媛?或者是另外的人?他(她)拿走了录音带,将自己扔在这里。他(她)为什么没有干脆杀掉自己?还有,穆萧呢?穆萧在哪里?
星空开始旋转,缓慢。那是她用胳膊撑起身子坐了起来。四周一团漆黑,只是在很遥远的地方,有一点儿豆大的光亮。
她想不起来这个地方是哪里。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子,四周的草丛有一米多高,她在草丛中艰难地行走,没有目的。如果有的话,就是那一点儿豆大的光亮。
走了十几米,她发现地势高了一些。那竟然是一条路。她想起来了,这是红木村通往火树崖的那条路。那些光亮便是红木村的方向了!
叶琴跟她说过,火树崖离红木树不远,那是一片枫林。
她忽然想到段千文曾经跟她说过的那句话:“我不走,等着满山的枫叶变红。”
她下意识朝火树崖的方向看去。夜色很浓,那片枫林只是漆黑的一团。
一阵风吹过,画笛打了个哆嗦。她身上只穿了一条牛仔裤,一件很薄的皮草夹克。她把手伸进衣袋里,想着或者可以摸出一块儿糖来。她太饿了。
失望了,并没有什么糖果,却是摸到了一张纸片。
她疑惑地掏出来,展开。借着星光,依稀看到是两行字:
“画笛妹妹,我是段千文。不要回到木屋,那里很危险。红木村是你暂时可以安身的地方。还有,切记:你已经死了!不要让任何人发现你的行踪。”
画笛看得既奇怪又害怕。这张纸条确实是段千文留下来的,字迹艺术感十足,她见过的。纸条上写的话看似清楚,却令人费解。木屋的危险可以想象,红木村可以避险也是合理的。但是为什么段千文要告诉自己“你已经死了!不要让任何人发现你的行踪。”?
难道真的有人想害自己,只有“装死”才可以逃脱?想害自己的人是方媛媛吗?为了那盒录音带,因为自己知道了真相?如果是这样,那么段千文为什么要保护自己?他到底害了自己还是救了自己?
这样想着,梦中段千文那张狂笑的脸突然闪过眼前。画笛身体一抖,心缩成一团。
她将那张纸片揉皱,撕碎,扔掉。深更半夜,她无路可走了,红木村也许真的是她唯一的避风港。如果不是刚才做了那个噩梦而惊醒,她大概会冻死在荒山野岭中的。
她在想,等天亮时,让叶琴找个可靠的村民悄悄送她离开天堂谷。
打定主意,她开始深一脚浅一脚向红木村走去。
在天堂谷走夜路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却从来没有像今夜这样,走得心惊胆颤。此刻,她情愿是个阴天,四下里看不到一点儿光亮,除了远处那点救命之光。如果是那样,夜色反而可以保护自己。此时她已经相信,鬼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人。
寂静的山谷里只有自己的脚步声。今夜山风不大,可是画笛情愿这个时候狂风大作。那风声或者可以掩没她对自己脚步声的恐惧,就像夜色可以保护她的身影。
可是,没有。在布满星光的山路上,只有一个女子孤独而惊惧地行走着。
筋疲力尽的时候,红木村已经近了。画笛看清了,那点豆大的光亮正来自叶琴家的那间房子!
红木村的人很早就睡了,只有叶琴的这间房亮着灯。这么晚了叶琴为什么没睡呢?难道她知道画笛有难,所以点亮灯光为她指引方向?
一路艰险,只想快点儿到达。却是就要到达的时候,反而小心翼翼起来。为什么要相信段千文?
可是,她又如何能不相信叶琴呢?她太久没有感受到母亲的关爱了,所以一直以来,她都觉得叶琴像自己的妈妈一样可亲。还有小伶,那个聪明可爱的小妹妹,嘴巴总是很甜。
想到这里,她定下心,匆匆向那间熟悉的房子走去。叶琴家没有养狗,所以画笛一直走到院门口,周遭依然很安静。画笛抬手轻轻扣门。“砰、砰、砰!”像是自己的心跳被扩音器放大之后的效果。
不一会儿,屋子里传来一声惊叫:“妈妈!”
那是小伶的声音。突如其来的叫声吓了画笛一跳。她不知道里面出了什么事,只是更用力的拍门,嘴里叫着:“小伶,快开门,我是画笛姐姐!”
这个时候,又听到里面“砰”的一声响,仿佛是什么东西翻了。画笛的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怎么回事?屋子里究竟在搞什么名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