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的话语犹如缥缈高远若云端般，仿若从天而降的圣音垂下，语气端然中带着不可侵犯的威仪厚重，那是一种自带的威仪，齐云致老老心头一颤，只对着太后道：“太后的意思是……”

太后坐在暖炕上，把玩着一旁的一个如意连珠空轴瓶，慢慢道：“皇贵妃这次的事虽是做的过分，可到底，也不算全无好处。张氏再不能生育，那么哪怕皇帝日后再想不开，哀家也不必担心她会掀起什么风浪了。一个不能生育的女子，谁会看上她？怕是连祐樘……也……”

太后尚未说完，便听得有男声传入，“皇祖母错了，孙儿，并不会如此。”

太后定睛望去，却是祐樘急急地走了进来，只见他足下匆匆，步履生尘，行至太后跟前，便慌忙跪下，“孙儿，参见皇祖母，愿皇祖母万福金安。”

太后见是祐樘，神色间不觉有些意外，便问道：“樘儿，你怎的来了？”

祐樘行了一礼才起身，道：“回皇祖母，孙儿方才无事，便想着来探望皇祖母。”

太后故作镇定地“哦”了一声，道：“樘儿来此，可是因着什么事情？”

祐樘微微低首，语气中依旧是谦恭，“回皇祖母，孙儿只是……担忧皇祖母的身子。故来请安。”

太后朗声一笑，道：“你小子和皇祖母还要如此么？这并非晨昏定省的时辰，你来此，怕是为了张氏罢。”

祐樘当即复又跪下，郑重叩首，道：“回皇祖母，孙儿次来，是请皇祖母做主平复后宫。后宫秽乱，有蒙蔽父皇视听罔顾君上者，还请皇祖母处置。”

太后看着跪在地上的祐樘，悠悠一叹，只对着齐云致老老道：“云致，快些扶樘儿起来。”

待到齐云致老老将祐樘扶起坐稳了，太后这才自顾道：“你……还是为着张氏罢。你想让祖母下旨彻查张氏遭害之事？可是此案明明已然明了，是沈婕妤失心疯了才生出害人之念，况且她想害的是皇贵妃。张氏，只是无辜受累，即便是再查，也必会是这个结果。”

祐樘犹不转变，面上写满了坚定，他只是向着太后复深重一叩首，“皇祖母，此事虽有定论，可事情却是发在潘婕妤的万安宫中的，若是当时出事的为潘婕妤娘娘，那么此事便是关系到皇室血脉的大事。难道宫中谁人不知，皇贵妃早就不能生育了，那沈婕妤害她岂不是自讨苦力么？沈婕妤一向依附皇贵妃，又怎可能害皇贵妃？”

太后一双眼睛闪着精细的光，那早已说明了一切，然她也不过是阻止祐樘道：“你当宫中谁人不知、可是樘儿，你可要清醒些，皇贵妃如何，难道不清楚？你可莫糊涂了，平白为了一个女人乱了方寸，到时，结果如何，你自清楚。”

一番话说的祐樘顿觉冷冰，似冷水浸润，却是实在将他唤回了清醒。或许，那当真，是不能彻查之事。宫中，所谓真相并不是真相，那不过，是昭示着，他的父皇，更愿意去相信哪种说法罢了。

太后的语气中充满着关爱与心疼，只道：“好孩子，你万不可做傻事。你的前程，也只有你自己顾着才紧要。你万不可因小失大，因着一个女人，毁了你自己。如今你父皇正张罗着殿选为你选妃之事。如此紧要关头，你万不可再失了你父皇的圣心，到头来，可是什么都保不住的。”

好似有雷声霹于脑中悬绕，震得“嗡嗡”作响，将头脑思绪全部打散，连一丝幻想也不留。选妃，好似是个困扰自己许久的梦魇般的字眼，那好似是持续了极长时间的事件，而每次提出，都毫无疑问地将自己心底的思绪再一次打乱，搅成浑浊的滚汤。到底，自己一直抗拒着的事情，总归是要来了。

太后盯着祐樘，瞧出了他眼底的凄迷与黯淡，故意提高了声调道：“樘儿，祖母知道你不愿选妃，可那是皇室定制，你逃不开的。难不成，你还在想着能够……与那张氏？那张氏……可是再不能生育之身啊！”

祐樘的声音却是异常坚定不可柔转，“皇祖母明鉴，孙儿一心，只有她。哪怕她再不能生育，孙儿，也绝计不会忘却她。”

许是祐樘所言超出了太后所想到的，太后目中浑然变为惊诧不可思议，“你……你说什么？你可是疯魔了？平白的说这样的话，若教外人知晓传到你父皇耳中，可是不好的。”

祐樘复跪下深重一叩首，目光中坚定不改，“皇祖母明鉴，孙儿所爱，唯有一人，哪怕她身子不好，哪怕她有了缺陷。可是孙儿只知道，她，是孙儿心中所爱的唯一女子，无论她变成了什么样子，孙儿，都只想要她。”

太后目中的惊异越发明显，她只伸出手来指着祐樘，“你……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你……”

祐樘目中坚定不减半分，反而好似越发的坚决：“皇祖母，孙儿是否娶妃，娶谁为妃，孙儿无从抉择，可是孙儿，却骗不了自己的心，孙儿喜欢的人，只有一个，也只会真心地待那一个。即便来日父皇为孙儿求娶了旁的女子，可孙儿，也只会以礼相待，孙儿不会冷待她，可孙儿，也绝计不会待她如自己的妻子。她只是孙儿的妃，仅此而已。”

太后的面色越发惊，有些红涨，“你……放肆！”说罢，太后只是忙地抚着自己的胸口，好似是动了极大的气，只粗喘着气，却是一直指着祐樘。

如此，祐樘自然有些慌乱了起来，忙地上前扶住太后，轻拍着太后的背，“皇祖母，您怎么了？皇祖母？”

太后身旁的齐云致老老亦忙地过了来安抚着太后，自然是一片慌乱。

太后粗喘着气，许久，才算是恢复了平静，却依旧怒视着祐樘：“好哇！如今你是越发的大胆了！竟是为了一个女子连自己的前程都不顾了，你……是想气死祖母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