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彦一挥手,几个士兵跟着他跳了上去,粗暴地掀开帘子,将几辆马车里的软垫都统统掀起来查看,尔后又将马车底部、车辙周遭都查看一遍。
并没有发现异常,张彦又让士兵再仔仔细细搜索一遍。陈伯面露难色想要出声阻止,赵锦绣折扇一挡,轻轻摇头。
搜索半晌,几个士兵皆来拱手禀告,却只看着张彦,一句话也没有说,仿若张彦只需一句“将眼前人抓起来”,这些士兵就会叫嚣着过来,将凤楼的人统统下狱。
赵锦绣心知肚明,他们之前是笃定小白在她车上。上头下的命令怕是在城门口将小白和凤楼的一干人捉了。
而今,里里外外搜索了,却不见小白的踪影,一时间,倒是不知如何。
赵锦绣这下子摇着折扇走过去,对着张彦一拱手,道:“张参将,凤楼的车队可以放行了吗?”
张彦转头看赵锦绣一眼,又转过头去吩咐眼前两个士兵去城楼上,这才转过身,对赵锦绣说:“我们这是公事公办,既然凤楼的马车没有任何问题,那就请便吧。”
他一说完,对城门口的士兵挥挥手。士兵们拉开拦路的栅栏,让出一条道。
“赵某在此替凤楼,多谢张参将。”赵锦绣一拱手,轻轻一跃上了马车。
她在放下帘子之前,看了看一直在一旁若有所思的陈伯,轻喊一声“启程”。
凤楼的车队就这样顺利离开荆城,赵锦绣虚脱一般坐在马车里,略略挑开车窗帘子,看着城楼之上的天空。
果然,一束黄烟倏然腾空而起。
这应该是张彦给别处的人的信号,告知凤楼的车队里没有搜索出小白。而这个别处包括小白施放的其他“烟雾弹”,其余三个城门处,或许还有江上的人。
有人要阻止小白回大夏,置他于死地,而且是非死不可。所以,想置他于死地的人,怕是与萧元辉有所交易,要不然,萧元辉不可能如此大动干戈。
只是想到萧元辉在拿不准自己是不是林希的情况下,毅然利用,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乐意。
赵锦绣正想着,马车突然停住,悄无声息。赵锦绣从窗户缝里观察,周遭竟没有凤楼的马车。
心提到嗓子眼,浑身不由得冒冷汗,这太过诡异了。从西门到渡头,不过一刻钟的车程,沿途虽经过一段原野,但真不该是强人出没之所。而且所谓的土匪强盗,还没有这高的级别,让凤楼的马车一瞬间消失,而只剩自己这一辆,那么外面赶车的人到底是谁?
不要告诉我,这辆马车乌龙地遇见那些科学家所谓的时间漏洞,穿越了。赵锦绣稳住呼吸,试图让自己平静。
从缝隙里看山水,四野的草色嫩绿,野外几个荷塘里几只白鹭不畏春寒,在里面找吃的。这路蜿蜒延伸,一直往前。
是去渡头的路,没有错。
赵锦绣略放心,将自己脱缰的思绪拉回来,身子做了防备状,却并没有去挑帘子。
这会儿,是暗战。她仅有的一点优势,不能暴露于人前,她要做的是等待对手出招。
果然,不一会儿,车外响起一人的声音:“三公子,久违了。”
那声音清脆雅静,却是听过的。赵锦绣略搜索,便想起是那连国的女子,这才略略松了口气。
寻思着既然是这女子,必然跟小白有关,倒是看看对方葫芦里买的什么药。于是赵锦绣并没有立马应声。
隔了一阵子,那女子继续在车外喊:“三公子,可否打扰一下?”
“陈伯,到码头了吗?”赵锦绣慵懒着问,施施然掀开帘子。便看到这女子恭顺地站在马车前,身后是那易尘挟持着陈伯,一柄弯刀横在陈伯的脖颈处。
赵锦绣皱皱眉,不悦地说:“先前我凤楼已经礼让,阁下待要如何?”
女子嫣然一笑,对着赵锦绣拱手行礼,道:“西门瑾想请三公子借一步说话。”
赵锦绣瞟了一眼挟持陈伯的易尘,又四处看看,伸伸懒腰,叹息一声,说:“这借一步说话,也得挑对地方。我向来不喜欢荒郊野外与佳人幽会,因为赵某觉得荒郊野外是亏了佳人。唉,荒郊野外哪里比得上昏罗帐中呢,对吧,西门姑娘。”
赵锦绣说完,理了理衣衫,从马车上跃下来,逼近西门瑾。一脸笑意地指了指四处丛生的蒿草,一脸登徒子的神色。
西门瑾一下子埋头,红晕从双颊晕染开来,小声说:“三公子好眼力,西门瑾这厢有礼。”
她一说完,盈盈一拜,虽是大家做派,却到底是女儿家,不敢看赵锦绣。
赵锦绣也懒得做怜香惜玉的形容,冷冷地瞟她一眼,道:“我对你没什么兴趣。鄙人生平最反感对我使诈,最后还来假惺惺的做派。”
这话语越发狠戾,那边挟持着陈伯的易尘,一手掐着陈伯的脖子,一下子将刀指向赵锦绣,喝道:“敢对我家主子无礼,你是什么东西。”
赵锦绣不紧不慢瞟他一眼,摇着折扇,慢悠悠地看着周遭的风景。反正现在着急的人不是她,争分夺秒找契机的也不是她。
西门瑾看看陈伯,颇为难,尔后走上前,踮起脚尖,对赵锦绣耳语道:“我家夫君说,只有您可以带他去对岸。且说了,三公子帮人会帮到底的。他日若有事,持玉佩去对岸即可。”
她的夫君?赵锦绣一狐疑,继而意识到西门瑾指的是小白。这女人是他的妻子。
那厮之前不是说,他的妻子与他生死两茫茫么?
看小白那样子,不过二十来岁,就算是妻子亡故,也不超过十年吧?而今,一边厢怀念一边厢另娶。
那日,自己还可笑地觉得小白是个深情的人,那般嬉皮笑脸都是隐藏伤悲的。到底是自己移情作用,以为大凡如同许华晨般失去过爱人的男子都是那般隐藏着悲伤。
赵锦绣出边露出一抹讽刺的笑,笑的是自己的天真。
这世间深情的男子,不过许华晨一人而已。兜兜转转,以各种方式拒绝家族婚姻,看每个女子皆不顺眼。起初她不明白,后来在江城的码头,看着江天一色,他淡淡地说起往事,那种悲伤与怀念,看着远处湿润了眼。
他那一句“十年生死两茫茫”,让赵锦绣彻底沦陷,也彻底绝望:自己和他之间不仅有世俗隔出来的永远难以跨越的鸿沟。并且终自己一生,都无法去与一个故去的女子争,而那个女子却是牢牢占据着他的心。许华晨对自己与别的女子不同,说到底,不过是因为她对他的救命之恩,她的人淡如菊像他心中的女子,更因为她对他从来没有过任何的所求。
是的,金钱与权势,她都不曾求过。在许华晨的面前,赵锦绣完全是无欲无求的淡然。因为没有任何出路,不可能有婚姻,不可能有爱情。
可是,她爱上他,不仅是爱上这个人,还有他的爱情。
人最可怕的不是爱上一个人,而是爱上这个人的同时,爱上他的爱情。他的爱情那样美好,像是一枚绝版的琥珀,世上再也没有。而,赵锦绣即使伤悲绝望,爱上了,也便无可救药。
心里翻涌起丝丝缕缕的疼痛,愁绪聚集在眉间,捂住压抑的胸口。
“三公子,您怎了?”西门瑾见她久没有说话,忙抬头看,却是看到这极其清秀俊雅的男子,脸色刷白。
赵锦绣回过神来,扫一眼西门瑾。面若银盆,红霞扑脸,一双眼睛清亮明净,肤色稍微差了些,可五官却是和谐得很。那身段虽在宽袍里,想必也不差劲。
果真是美人。又是西门家的人,那就是公主,想必这世间没有男子不愿娶这样的女子了。看小白的样子,志在天下,娶这女子正好是与西门家联姻。到时候双方夹击萧月国,倒是可以将这锦绣山河收入囊中。届时再看西门家与江家谁更厉害吧。
“三公子?”西门瑾后退一步,轻喊。
赵锦绣意识到自己盯着这女子看,实在不礼貌,便将眼神移开,看着远处高而远的天空,说:“你们做事也太过分,而今赵某倒要问我凤楼的人在哪里?”
西门瑾呵呵一笑,道:“三公子放心,是前面的小桥断裂了。他们困在那边,想必等一会儿,就会弃了马车赶上来了,我们并不会伤害自己的朋友。”
“朋友”赵锦绣咀嚼着两个字,面上全是讽刺的笑,道:“我是商人,只讲利益,不需要朋友。何况两位都是权贵之家,赵某攀不起。”
西门瑾也是尴尬,还想说什么。赵锦绣却是一挥手,道:“你们要如何,赶快说,赵某不想浪费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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