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暮色四合,酡红的落日在林间燃出血色的微漠。
院里的老槐树终于被清理干净,屋里光线亮堂很多。几名护院皆说明日会将老槐树的根也会一并挖掉,并且会撒上黄酒,水饭。
其间,苏青岚也是凄厉地叫过几次,每一次,都在喊:“不是我,不是我。我不是故意的,你无家可归,到处游荡不关我的事。”
那些小婢也是有了经验,苏青岚一闹,就用杜秉给的药将她弄晕。所以,倒不像上午那般闹得轰轰烈烈的。
赵锦绣对苏青岚的闹。她不觉得自己应该害怕,心里反而是一片坦然。说实话,如果真有鬼魂,她还想巴不得见见,好当面对她说:“对不起,属于你的时代已经过去了。现在将来都是属于我的。”
可是,方才杜秉显然是有所指,从楚江南的小楼出来。赵锦绣也很识时务地提出去参观他的药房。杜秉说:“夫人,那药房里,到处都是乱七八糟的,改日吧。今天,属下还有一味药要落实一下。看看这药的属性种类。”
赵锦绣觉得他言语似有所指,但是不太确定,于是,她说:“本夫人对药物也颇有兴趣,不知杜先生可否不吝赐教?”
“赐教不敢,夫人所问,属下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是今日之事,颇为重大。作为一名医者,竟然发现有自己根本一无所知的药物存在,自然是汗颜,也自然是要弄清楚的。所以,夫人参观药房一事,还请夫人见谅,只能改日了。”杜秉不卑不亢地行礼。
赵锦绣听得这话,显然是证实了她先前的想法,便也不予以阻扰,只说:“哪里,是本夫人唐突了,杜先生请便。本夫人改日再来参观杜先生的药房。”
她说完也不等杜秉行礼,带着一干婢女回了自己的园子。心里一块大石算是放下,接下来就是要引蛇出洞,看看装神弄鬼的到底是谁。
所以之后,苏青岚叫得再凄厉,赵锦绣都不予评价,也不让紫兰她们去过问,连议论都不禁止,让这群小婢该干嘛干嘛去。
而赵锦绣则上了二楼,搬了藤椅在书房的窗户下看书,窗户半开着,屋外透进来较好的光线。她看的书都装在一个竹篮子里,全是蓝色封面的线装本,里面是手抄的,用了上好的清江白,裁剪整齐。
这竹篮里的书都是江慕白放在随行行李里的手札。有他无聊抄写的古诗,写的诗歌赏析,还有机关术论述,兵法奇谈,以及这个时空的历史更迭研究心得。当然,还有一些经典的段子——属于他们那个时空的赫赫有名的经典段子,有些还是有意思的电影对白。
据杨进说,这是江慕白让他带到这里来给她赵锦绣解闷的。
赵锦绣翻着,指尖流淌过字句,一路过处,感觉是他身体的温热。瞧着看着熟悉的欧体,飘逸潇洒,字里行间全是他的睿智。当然,赵锦绣还品出他曾在这世上的深沉孤寂与无奈。
赵锦绣看着这些,眼前不断回闪前世里的片段,一幕幕都像是放电影一般,快速掠过。她看书的过程并不顺畅,往往会联想很多。
她想:或许在这个时空,不仅仅自己曾经感到过无根的迷茫,或许就是许华晨也是有这般感觉的。只是他历来强大,所以活得比她明确吧。
如今,他是自己在这个时空的根,那么,自己也是他在这个时空的根吧。
彼此是彼此活着的意义所在,奋斗的意义所在。赵锦绣看到后来,已经看不下去书里的内容。眼前全是江慕白在晃动,仿若耳边也全是他低低的声音,带着坏坏的笑,说:“小锦绣,要乖乖的等我。”
心,一想到他就感觉安宁温暖,说不出的舒畅。
哎,真想见到他。是不是,宝宝?赵锦绣自言自语,尔后又笑自己傻。最后,终于是有些乏了,便在软榻上小憩。
这一小憩,再醒来,就是暮色四合,紫兰在一旁伺候,赵锦绣坐在梳妆台前,瞧了瞧外面,原来已是傍晚,园内已经上了轻雾。
“竟是睡了这么久。”赵锦绣自语道。
“能睡是福呢,尤其是有小公子,这休息可最重要了。”紫兰高兴地说,又为赵锦绣插了一支檀木的梅花发簪在发髻。
赵锦绣瞧着铜镜端详,问:“楚公子可有回来?”
“没有回来,倒是让一名叫李锦的人来带话过来。说有事要办,请夫人不必挂念,好自尊重。”紫兰回答。
“李锦?”赵锦绣听到这名字,倒是一惊。自从锦王府一别,便再也没有见过李锦三人。上次与楚江南说起,也只说三人那一次受伤很严重,在养伤。却不计这李锦竟在荆城。
紫兰面对赵锦绣的疑惑,点点头,说:“是的,那人说叫李锦,本来是要求见夫人的。婢子说夫人在小憩,让他等等。他却说有事,让婢子转达楚公子的意思。”
赵锦绣站起身来,不由得蹙了蹙眉头,暗想楚江南到底什么意思,这屋里放个疯癫的苏青岚,自己就出去办事,也没吱声几时回,倒有些像是将烂摊子丢给她一样。
正想着,紫兰拿来大氅替她披上时,又补充一句:“您睡着时,苏姑娘又醒过一次,这一次没有说话,就是盯着铜镜看了好久,最后晕过去了。”
赵锦绣听到这话,有些不悦地喝道:“早说过这事不许管,你还去?”
紫兰一怔,不明所以地小声说:“婢子只是——”
“只是什么都不许去,传令下去,咱们的人,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去楚公子的院里,违者,按照宁园的规矩处置。”
宁园规矩法度向来严格,江慕白最注重这些。一说法度,紫兰也变了脸色,匆匆去传了命令。
赵锦绣一人在屋内用了饭,就着油灯琢磨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到底是桑骏,还是楚江南,或者还有别人?
百思不得。终是觉得这般思虑过深,不太好。于是懒得想,小声哼着歌:“小妹妹唱歌,郎奏琴,郎呀,咱们俩是一条心,哎呀~”
她哼着歌,斜靠在床边,瞧着林间的那一轮圆月,朦朦胧胧的,像是隔了一块毛玻璃。
根据经验,这可是大雨来的征兆。赵锦绣心里倒是咯噔一下,想到好几个月前,萧月国、大夏国、桑国就屯兵锦河两岸,严阵以待今年的雨季。
但是今年的雨季却是迟迟不来,日头常常是闪闪都不打,天永远是蓝色的,温度节节攀升,热得人死不瞑目的。
如今,这月不是郎晴的,这种现象意味着大雨将至。而地势最低的就是大夏的回江、昌州、江城、宣称、江都这些地方。
尤其是江城,可以说是建立在锦河淤泥滩上的城郡,是锦河中下游,地势最低的地方。如果洪峰来临,江城就是首当其冲的。
虽然前世里,长江洪水有好几年发大水,许华晨都有在前线,经验是充足。但是,那时的交通运输相当发达。
而如今,即便他能指挥千军万马,方案绝佳,如果运输跟不上,什么都是白搭。
她想到自己的夫君在对岸,心里不由得着急,一下子关上窗户,铺开白纸给江慕白写信,却只是写了一个开头“吾夫慕白”,就写不下去。
却是听到外间有人敲门,道:“夫人,属下白喜求见。”
听闻是白喜,赵锦绣十分高兴,立马搁了笔,走了出去。
白喜一坐下,便是十分高兴地说:“夫人,九少见到您的回信,十分高兴,便也托属下带了信件过来,请您过目。”
赵锦绣立马抓过来,攥在手里,想立刻看,又觉得不好意思。便清清嗓子,说:“白将军辛苦了。不知这一路上,可有什么消息可以要带给本夫人的?”
白喜一边喝紫兰送来的茶,一边说江慕白已经正式接管了大夏以西,宗祠发了诏告天下的文书,宣布九少为江家继承人。
“如今各路诸侯纷纷投诚,就连大少与三少那边也有不少。三少是早就表示了诚意,而大少的东边也是流言四起,据说最近天灾不断,都说是因为大少不施仁政。这大夏看来是不战就可以被九少收入囊中。”白喜一阵激动。
赵锦绣自然高兴,又询问了西边桑骏军队的情况。白喜说到他们的主帅落飞在江城刺杀九少时被苍穹剑客击杀,如今对方军中,据探子汇报,说新任将领还没有到任。
“不知桑骏会不会有所行动,大举进攻!与江慕天合谋,毕竟现在楚江南已经与江慕天决裂了。”白喜有些担心地说。
赵锦绣摇摇头,说:“桑骏失去了最好的机会,他便不会出手,这个人,一出手,必定要完胜。至于江慕天,他也不是傻子,如今大势所趋的道理,他懂。而且桑骏与九少,两相权衡,他会知道选谁更有利。所以,桑骏如果继续屯兵边境,那对九少迅速执掌大夏有好处。”
分析到后来,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恍然大悟,道:“这桑骏倒是在帮九少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