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喜走后,赵锦绣立刻转身走进屋内,将江慕白送的那把手枪装上子弹。又试了试保险,以确保遇见突发情况能在最短时间内,以最准确的方式开枪。
她试验了一下,看了看角度,这才将枪拢在自己的宽袖中,施施然走出小楼。
屋外已是下午,日光还很强盛,好在是荆城是江畔城郡,风足够大,浑身便不会汗涔涔的粘着,让人觉得难受。
赵锦绣在廊檐下站定,四处瞧了瞧,打量这院落。确实与以前在帝都的院落差不多,就连水门汀的格局都差不多。廊下花圃里,月季盛放,此起彼状的,颇为壮观。
她站了片刻,抬步往小院外走,刚步上水门汀,就发现傍边有围了竹篱笆的花圃,里面的土是新翻的,看泥土成色,应该翻新不出两日。
赵锦绣十分警觉,怕有古怪。弯腰查看,里面刚新种了一些草,叶子蔫着,旁边刚浇过水。这应该是别人刚种下的药草。
到底是谁将药草种在自己的院落里?赵锦绣正在疑惑,院落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一袭月白衣衫的秋棠包着个灰扑扑的帕子,从门外走进来。她挽着袖子,露出藕节的胳膊,手里提着一个篮子,装的似乎是新鲜的草木灰,湿漉漉的,看样子是刚刚浇了水,做成的花肥。
秋棠一见赵锦绣站在花圃旁,一愣神,继而满脸高兴,快步走上前来,将篮子放在一旁,弓身行礼地道:“婢子早听说夫人醒了,可一直在忙这草药的事。所以一直没来请安。还请夫人见谅!”
赵锦绣点点头,说:“没事。起身吧。”
秋棠应了声,这才提着草木灰打开花圃篱笆门,往里走。
赵锦绣并不为秋棠懂得药理知识而惊讶,因为先前也听紫兰说过,这秋棠是江都人,似乎还是杜秉的本家侄女,也是姓杜的,至于是杜家那位的,紫兰也不清楚,赵锦绣也不便打听。只知道,当年,在桂城九少府邸中,二人相认,杜秉也是不由得老泪纵横,说杜家至少还有些血脉。
因此,一向不收弟子的杜秉也向江慕白要了八大丫鬟中最木讷的秋棠作为助手,让她平素里栽种、晾晒药草,有时候,也研磨、制作药丸。
杜秉虽然主治外伤,整体医术不及杏林世家的洪家,但到底也算是颇有名气。尤其是外伤止血这一块。
而今,杜秉来到荆城,自然也是带着秋棠来。可是这药草种在自己的院落里,倒颇为奇怪。赵锦绣也懒得猜测,直截了当地询问:“秋棠,这种的是什么?”
秋棠在为药草洒湿的草木灰,听得赵锦绣询问,连忙起身,说:“回禀夫人,这些是给女子有喜时用的,各有各的用途呢。先前,杜先生来查看过,这边这块土壤最适合。当时夫人还没过来,而杜先生怕这些宁园带来的植株死掉,所以就先斩后奏了。”
赵锦绣“嗯”了一声,这才想起杜秉虽然是以对付外伤和接骨出名,有杜接骨的外号。但杜秉已故的师娘却是大夏有名的接生婆,据说江慕白的老娘生江慕白的时候难产,大出血,命悬一线,最后还是杜秉的师娘来将她母子二人从鬼门关拉了回来的。
所以,太后一直对杜秉颇为信任。
但是杜秉的师娘后来在车容国行医时,被人杀了,杜秉千里去敛尸骨回来的事,赵锦绣听李锦提过,言辞之间也是十分佩服。
如今,知晓这花圃里种的是女子有喜时所必须的一些药草,赵锦绣心里倒是暗自赞叹:这杜秉好歹也没有忘本。虽这时空,男女观念很重,男医者不能接生,但好歹他还是没让师娘的手艺失传。看这模样是要将这医术传给秋棠。
“好生照顾着吧。”赵锦绣淡然地说,在秋棠的应声中往院落外走。
出门便是遇见杜秉,杜秉行了礼,瞧了瞧赵锦绣,道:“夫人气色不错,要注意休息,不能再受凉了,否则对以后不好。”
赵锦绣略略点头,总觉得杜秉话中有话。正琢磨着如何委婉地询问。忽然听见有人在喊:“三公子。”
那声音如黄莺出谷,清脆里带着几许柔和,听在耳朵里,像是春日暖风里鹅黄绿的柳丝拂过面颊,煞是好听。
赵锦绣循声望去,只见在楚江南的院落门口,那高大榕树荫里,站着一个婀娜的女子,一袭青衫衣裙,粉底蓝色碎花宽腰封,腰封上有只大大的蝴蝶结,头上梳着垂云髻,眉头轻蹙,明眸秋瞳。正是云锦楼的第一歌姬苏青岚。
她面上惊喜,提着纱裙快步走过来,仔细瞧了瞧,惊喜地喊:“真是三公子?楚公子方才让我来请三公子过去,我还不信三公子在,却不计真是三公子,您竟是女红妆!”
赵锦绣对着苏青岚微微一笑,道:“青岚,好久不见。却不计你竟在这里。”
苏青岚一听,脸上的高兴一下子隐了去。她抿了抿唇,垂了眼皮,有些落寞地说:“说来话长。与三公子分别这几个月,真是恍若隔世,青岚像是再世为人一般。”
赵锦绣一听,眉头一蹙,心里也不免唏嘘。对于苏青岚被萧元辉强行送给江慕天这事,虽然从三月在荆城,林希祭日那晚唱堂会就见了端倪。但后来在方陵渡听来往的客商说起,还是不免担忧。这时空,就是正妻的地位也没有多高,何况是被送来送去的歌姬。这歌姬在歌姬楼是个自由身,还好一些。一旦入了人家,这其中滋味比家里的通房丫头,或者家养的歌姬舞姬更悲惨。
再者,苏青岚是被萧元辉这等权贵之家看上,并且送给江慕天的。这权贵的事,送一个歌姬往往不单是礼物那么简单。云锦楼接二连三死了歌姬,也不是没来由的。自古欢场女子,命运不可控,并不是恩客薄情,而是她们总是被权贵摆弄,担负着魅惑人、搜集情报的工作,无论是对哪一方来说,都是棋盘上的小兵,命如草履,双方想弄死也就弄死了。
所以,当日,在方陵渡听得来往的客商感叹苏青岚也被送人时,赵锦绣不由得为苏青岚万分担忧。那等容貌,那等才学,偏偏又是清冷孤傲的心性,无论在哪个权贵之家,都得是被众妻妾们打压的主。
唯一能值得安慰的是,她好歹是萧月国帝王送给江慕天的,命倒是可以保住。只是这期间的遭罪,就难以想象。
赵锦绣想到此,不由得仔细端详苏青岚,脸色被以前清冷一些,却还算红润,眸子倒是比以往灵动得多。
“这段日子,还真是苦了你。”赵锦绣也不知说什么,便也只是这一句。
苏青岚倒是抬了眼,唇边弓起一弯浅笑,反而是安慰道:“以前三公子常说,祸福相依。青岚这次算是体会了。所以,青岚如今算是再世为人,能跟着楚公子,便是最大的福气了。”
“你跟着楚公子?”赵锦绣明知故问。方才苏青岚可是从楚江南的院落里走出来。而楚江南向来不喜欢有人去打扰他,尤其是在竹林小楼里。就是他的贴身婢女小红也不敢轻举妄动的。
苏青岚一脸娇羞,小声回答:“是的。青岚被送到大少的府邸,倒也是锦衣玉食,不过大少总是提防着我,就连出恭都有人跟着,很不自在。并且,又总让青岚去唱曲儿,后来他的几个宠姬都敢来逼我唱曲,有一次……”
苏青岚说到这里,红了眼眶,没再说下去。赵锦绣不用问,也知道她的遭遇,便也没有问详情,只是问:“楚公子向大少要的你?”
苏青岚点点头,说:“那一次,青岚几乎是半截身子都入棺材的了。楚公子恰好来大少府上做客,瞧着我。便说昔年也是认识,而且还说我原本是凤楼三公子看中的人,如今三公子不在了,这人到底也算是凤楼的,便是要看住了。从此后,我就跟着公子,不久后,公子就将我带回荆城,放在这结庐人境了。”
赵锦绣“哦”了一声,一时猜不透楚江南为何要带苏青岚回来。连江慕天是将苏青岚当作萧元辉的间者来提防,对她敬而远之。
再说,就算她不是萧元辉的间者,但苏青岚是这么出名的歌姬,任凭是谁,都会认为她便是间者,也别管她是哪一国的,权贵之人定然不愿主动沾染上她。
可是楚江南不断拯救了她,还让她跟着自己,并且连过去凤楼三公子都不知的结庐人境也让她知道了。
这事确实很蹊跷。
赵锦绣可不认为楚江南会心地善良到要去拯救一个歌姬脱离苦海。
事实上,从顶级谋略的苏相到清冷狠戾的凤楼楼主,楚江南的冷漠与残忍绝不亚于桑骏。
那么,他做这事,到底有什么目的?这绝对是一个诡异的节点。而这件事又发生在江慕白的鸿门宴之前。
赵锦绣心里十分担心,陡然觉得这楚江南也靠不住。苏青岚却全然没有察觉赵锦绣的异样,拉着她的手往楚江南的园子里走,一边走一边说:“楚公子在那竹林里摆了宴,说要与三公子对弈呢。”
赵锦绣心里颇为不安。白喜走之前说有人可能暗害自己,那时,自己认为呆在楚江南身边绝对安全。可现在,因为苏青岚的出现,又让赵锦绣不由得疑惑起来。
(重感冒!!!!)(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