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退左右,赵锦绣坐在桌边,问:“杜先生但说无妨。”
杜秉垂首在一旁,道:“姑娘如今受了伤,这欢娱之事,须得戒,否则血气乱窜,不利于伤口愈合。”
赵锦绣听得他说得挺严重的,只是要戒什么?她不由得问:“欢娱之事?”
刚问完这句,赵锦绣就立刻明白过来,这杜秉指的是自己与江慕白那个啥的事。脸不由得一红,抢在杜秉之前,说:“多谢杜先生提醒,如月十分感激,定当谨记。”
杜秉又是欠身行礼,道:“如是这般,甚好,属下告退。”
赵锦绣送了他出去,红莲一行人闪身进来,自然也不会问,只是秋棠到说:“这老家伙神神秘秘的。”
赵锦绣也不想说话,伤口处虽涂了药,还是有些疼痛,精神也不是太好。便说有些乏了,想要休息。
红莲一行人,有的赶忙去铺床,有的是准备膳食,以及梳洗装扮。
赵锦绣见众人都为自己即将去就寝忙开了。她却还有些事没有处理,于是慢慢站起身,往屋外走去。
一眼就看到卫戍队长杨进站在回廊下的花圃旁。花圃里的植物茂盛,大朵的月季开得此起彼伏。杨进一袭黑衣,提着剑在那里站得笔直。
赵锦绣在回廊里一站,淡淡地喊:“杨统领。”
杨进闻声,立马转过来对着赵锦绣略一欠身行礼,道:“姑娘有何吩咐。”
赵锦绣盈盈一笑,道:“如今的形势,想必杨统领也看得清。”
杨进神色平静,垂着目,说:“姑娘有事,尽管吩咐。九少说过,从今以后,属下就跟着姑娘,所以,姑娘只须命令即可。”
赵锦绣“嗯”一声,也只是靠在廊柱边不再说话。那杨进倒是觉得奇怪,抬头瞧赵锦绣,低声喊:“赵姑娘,可有什么事需要属下为您办?”
赵锦绣想了想,向他招手,示意他靠过来。
杨进犹豫一下,还是上前来,站在廊柱外,而赵锦绣扶着廊柱的栏杆略弯腰,小声说:“杨统领,那个侏儒细作,名义上还是九少的孩子,虽然我将他除了,但横竖还会有人利用这茬。杨统领可否帮我查探一下杜秉这个人的来历。”
杨进认真地点点头,回答说:“这个不难。可是姑娘,容属下斗胆相问,这个困局该如何去解?属下从昨天开始就在琢磨这个问题,对姑娘横竖都不利啊。”
赵锦绣一愣神,这人居然在想这个问题。她展颜一笑,道:“总有解决的方法。如今,待满园都知梅庄擅闯兰苑刺杀我时,你们就将尸体抬出去,以宁园乱贼的方式处理。至于那个侏儒的尸体,就麻烦杨统领用特殊方法将之留几日即可。”
杨进深深鞠躬,斩钉截铁地说:“姑娘,放心,属下定不负嘱托。”
赵锦绣直起身靠着廊柱,微笑着点点头,尔后往屋子里去。用了些膳食,秋棠又伺候她洗了脸,绑了睡觉的辫子,在泡脚的时候,紫兰回来,神色已不是离开兰苑时的慌乱,她脸上薄薄的一层汗,头发也湿湿的。
一踏进屋,就对赵锦绣行礼,道:“姑娘,都办妥了。”
赵锦绣对她点点头,道:“我有些乏了,想要休息。这日光也不盛,园内颇为凉爽,这会儿就准你们八姐妹在园内说些体己话吧。紫兰,你去跟她们好好聊吧。”
紫兰是聪明的女子,一听就知晓赵锦绣是让她去说服其余的姐妹,立刻应声,招呼了众女子一并出去。
赵锦绣这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往里间去。
里间应她的吩咐,都拉严了窗帘,不必点灯,于是呈现一种不知晨昏的昏暗。赵锦绣在床上躺下,拉了薄被盖上,慢慢地将自己蜷缩成一团,本来想闭目养神,尔后仔细筹划一下接下来的对决。可是实在是太累,她一闭上眼,倒是睡意来袭,一会儿就睡着了。
睡得极其不安稳,总是看见血腥的一幕幕闪现。又仿若是置身金戈铁马的战场,听得见啾啾嘶鸣的战马,又仿若是看到破败的大旗在落日烽烟下苍凉。
心一阵阵的紧,四处张望,看不到江慕白到底在何方,那种恐慌,如同天上乌云扑啦啦全压下来,将整个大地覆盖。
那个男人是自己穿越时空都要在一起的,就算是死,也要死在一起。赵锦绣一阵阵着急,在一堆堆的死尸里翻找,心里装满着急。
就在这种急切里醒来,满身都是冷汗,略一翻身,却是压着胳膊上的伤,不由得“哎呀”一声,抬起胳膊,龇牙咧嘴地吸气。
旁边却有人说话:“怎么?知道痛了?”
赵锦绣一惊,朦朦胧胧的光线里,只见江慕白躺在一旁,她有些怀疑自己还在做梦,不确定地问:“慕白?”
“嗯。”江慕白鼻子里哼哼,一翻身坐起来。
赵锦绣一下子挪过去,靠在江慕白怀里,身子有些微微地抖,她低声喊:“慕白,什么时辰了?你都回来了。”
江慕白伸手将她轻轻搂着,拉了薄被将她裹着,说:“戌时刚过。今天,事情都比较顺利,部署也差不多了。所以我提早了一些回来,可就是听说某人受伤了。”
赵锦绣靠在他胸口,听着沉稳的心跳,这才觉得踏实,她有些撒娇地说:“杨进还真是大嘴巴。”
江慕白点着她的鼻子,笑着说:“你别冤枉人了。这梅庄明着来的,伤得了你才怪。你以为我不知。”
赵锦绣被毫不留情地戳穿,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拍马屁转移话题道:“九少果然人中龙凤,料事如神。”
“好了,好了,越说越离谱。”江慕白将她抱在怀里,颇为宠溺地捏了捏她的脸。
赵锦绣对着他调皮一笑,江慕白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很心疼地说:“委屈你了。”
赵锦绣听着这句话,心里暖暖的,轻轻地靠着他,缓缓地说:“有什么好委屈的。我只是想跟你在一起,当然要为我们的将来努力。”
江慕白将她搂得更紧,好一会儿,才问:“你会不会怪我没有将你全力护住,还让你去屡次涉险。”
赵锦绣一下子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瞧着他,然后郑重其事地说了一句:“慕白,谢谢你。”
江慕白有些狐疑地问:“谢我做什么?”
赵锦绣扑哧一笑,很开心地又靠到他怀里,这才慢慢地说:“谢谢你一直都对我好。谢谢你没将我隔绝在你之外,而是愿意相信我,给我机会与你并肩战斗。”
江慕白听闻,轻轻吐出一口气,吻着她的脸颊,尔后抵着她的额头,低声说:“你的性格脾气,我太了解了。如果我要将你保护得密不透风,你自己都得给我整出些幺蛾子来,与其让你整出些来,还不如让你自己去独当一面,反正你的能力也不弱,对付这些人还绰绰有余。”
“哟,九少这话是在夸我呢,还是损我呢。”赵锦绣笑着问。
江慕白哼哼几声,很生气地说:“自然是对你很不满意。明明施针就要结束,明晚,你就要侍寝了。可是今天,你居然把自己刺伤。虽然紫兰和杨进都说是当时是形势所迫。但是本公子真是怀疑,你这根本就是一石二鸟的计策,躲避我。”
赵锦绣听闻,在一旁生闷气,道:“九少竟这样恶意猜测。”
江慕白听闻忍不住哈哈笑,将赵锦绣搂住,问:“那这么说来,如月是对本公子迫不及待了?”
这厮又挖陷阱让自己往里跳,立马反驳:“我哪里有?”
江慕白脾气甚好,低声说:“想要自己的男人,又不是丢脸的事。你就不能在我面前坦诚点么?”
“你什么时候对我坦诚过?”赵锦绣反驳。
江慕白不语,抱着她慢慢躺在床上,好一会儿,才一字一顿地说:“我总是在想,这件事得找个有纪念意义的日子来说的。”
赵锦绣不知怎的,听到那个“有纪念意义的日子”,竟是脸上滚烫。尔后,她也在心中唾弃自己怎么越来越不纯洁了,难道真的是近墨者黑吗?
江慕白却在一旁自顾自地说:“对不起,因为我的缘故,又让你做你不愿做的事。”
赵锦绣一愣,过了好一阵,才明白江慕白所指的是自己杀人的事。
她伸出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搂住江慕白的脖颈,缓缓地说:“没必要难过。这天下要太平,必定要有一番血的洗礼。而必要时,我并不反对血腥。”
这句话是前世里,许华晨与赵锦绣讲论历史时说的。而今赵锦绣将这句话说出来,使得江慕白身子一抖,一下子将赵锦绣拥入怀中,一言不发。
良久,赵锦绣听着他沉稳的呼吸与心跳,就快就进入半睡半醒之间,就在即将沉沉入睡时,飘飘渺渺的声音,像是江慕白的,他在说:“明晚,你必须侍寝。”
这句话像颗炸弹,将赵锦绣的睡意吓得全无,一下子坐起身,问:“什么?能缓一缓么?”
“不行。”江慕白斩钉截铁的语气不容抵抗。
“我身子还没好。”赵锦绣语气软软的,想他心疼。
“必须侍寝。”江慕白不留一点余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