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王府西苑,按照赵锦绣的吩咐,粗使的丫鬟婆子小厮都忙碌起来,在一刻钟内,将西苑挂了比平日多四倍的红灯笼,且在每棵桃树下放置烛台,将整个西苑装点得灯火通明。
而锦王府的高等丫鬟,青衣、红衣、紫衣们皆着正装,总共六百人皆从回廊处间隔一丈分立两旁,皆手持烛台站立,妆容肃穆,如同玉质的雕塑。
原本,赵锦绣还担忧一刻钟内不能完成部署,却不料锦王府的办事效率确实让人咋舌,只是十分钟不到,一切都准备得比想象中更好。
赵锦绣踱着步子查看,然后在西苑外的拱门处站定,朗声道:“今晚,谁要丢了王府尊严,就地正法,连诛九族。”
高等丫鬟们皆持着蜡烛略福身,不卑不亢地齐声回答:“奴婢谨遵王妃教诲。”
声音里没有一丝颤抖,皆是平常色,不愧是桑骏府里的人。赵锦绣暗自佩服,面上却依然是冷若冰霜,慢慢地扫视周遭,这才说:“锦王府就是一草一木也自有傲骨,何况你们是王府的大侍女,今晚,就是身首异处,也得守在那里,可知?”
丫鬟们皆朗声应答,赵锦绣半垂目,遮去星眸,颇为赞同地点点头。尔后,一拂大氅,转身对着一直跟在身后的桑林说:“传令下去,各路卫戍、护院皆将一半人调回防护的区域,维护王府秩序,若有擅自闯入者,无论对方身份,格杀勿论。各路卫戍剩下的一半人,列队在西苑。其中单数卫戍队长留在西苑,双数则在各自防区守护。”
桑林领了命令前去,赵锦绣看看之前前来通报的士兵。此刻,旁边的士兵已帮他做了简易的包扎,将他脸上的血污清洗了一些。
赵锦绣走到他面前,仔细瞧他。这是一张极其年轻的脸,稚嫩得很,看起来怕只有十七八岁,可这张脸上横斜着长长的刀疤,胳膊无力地垂着。
这就是权力,这就是人心,这就是战争,将一个少年的一生都毁了,如果在现代,这个少年也许刚刚上高中,在父母老师的关爱里成长,会在公园里等一个心爱的女孩,正憧憬着未来,设想着将来的自己如何意气风发。
赵锦绣想到这些,心里有些堵。眉头一蹙,不料这士兵见到赵锦绣打量他,竟是害羞地低下头,就要挣扎着行礼。
赵锦绣一下子伸手扶住他,急切地说:“不必多礼。你伤成这样,现在回去休息养伤。”
这士兵一下子抬起头,一脸惊讶地看着赵锦绣,尔后一脸愁云惨淡,悲戚地问:“王妃的意思是说,属下已经没有用了吗?”
赵锦绣没想到士兵的逻辑会是这样,连连摇头,道:“本王妃并无此意,只是希望你养好伤。”
“王妃,属下无大碍,还可拼死杀敌,为王府出力。”这士兵颇为激动,说得掷地有声。
赵锦绣听闻,心里涌起一阵感动,面上却是黑沉,声音也冷下来:“方才,本王妃的训诫,你都没听清楚?今夜,哪来的敌人。他们可都是关心殿下的身体,只是来的人多了点,方式也不太正确。诸位,可听清楚了?”
赵锦绣又朗声问了一遍,众士兵皆斩钉截铁回答:“谨遵教诲。”
赵锦绣看了看众人,吩咐桑林去前院,对侍卫统领传达自己的旨意,不必抵抗,让荣王等人来西苑。
桑林领命而去。赵锦绣这才站定,环顾四周,军容整齐,颇为威严。这种场面,一点都不像桑骏受伤不在的模样,这首先会让荣王和那三个所谓的顾命大臣心理上有负担。
人在做大事,尤其是没有把握的大事,心里总是不踏实。这便是可以利用的一个点。赵锦绣现在抓的就是这个点来赌博。当然,这一步不足以让对方退却,对方既然敢带兵而来,没有答案,绝对是不善罢甘休的。
无论如何,今夜都是自己第一次与权力场上的人直接对垒。
许华晨,你会看到吗?锦绣举手投足,也会拿捏得当,丝毫不会输给世家千金的。赵锦绣不由得抬头看天,暗沉沉的夜,厚厚的云层露出一弯惨淡淡的新月。
兀自吐出一口气,赵锦绣往西苑里走,刚绕过照壁,张池立马跟上来,悄声询问:“王妃,殿下的伤——”
赵锦绣脚步一顿,冷冷地说:“张统领,你逾矩了。”
张池立马沉声道:“属下知错。”
赵锦绣不再言语,抬步往西苑正厅走。
整个西苑,每棵桃花树下放置一盏烛台,盈盈烛火在薄薄的雾气中跳跃氤氲,偶尔,可看见近处的花瓣无声飘落,再看那地上已是落花成冢。
从西苑大门到正厅的五百多米的桃花径上,两旁都分立着卫戍士兵,手持长戟,威严不可侵犯。
赵锦绣快步走到正厅,往主位上一端坐,西苑几个大丫鬟,皆分立两旁。其中一个询问:“王妃,这正厅的灯火,可需更明亮些?”
赵锦绣看了看四周,挂了不少红灯笼,也点了不少红烛。便摇摇头,道:“去厢房,亲自请云总管与容先生来此见本王妃。”
那丫鬟立马领命挑帘入后堂去,张池却是和桑林快步走进来,齐声道:“王妃,那些人来了。”
赵锦绣这下却是连端坐都懒得,漫不经心地靠着主位椅背,闭目养神。
这时空是刚刚改跪为坐不久,许多人家人仍按旧风俗用床与矮几,间或矮凳。至于椅子,这是罕见玩意儿,桑骏的府邸也只有各正厅的主位才会有这种大靠背的雕刻黑木椅。
“王妃,那些人来了。”张池又补充道,声音有些颤抖。
赵锦绣凝神静听,寂静里隐隐有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夹杂着隐隐的人声渐渐近了。赵锦绣懒懒地说:“慌什么慌,身为锦王的卫戍队长,就这般见识?”
“王妃教训得是。”张池回答。
赵锦绣微微睁开眼,扫了二人一眼,斜靠着椅子扶手,道:“二位紧张什么。不就是来看殿下的人多了点么。”
“是。”二位皆回答,尔后分立两旁。
一个青衣丫鬟捧着茶具、小火炉进来,跪在一旁的矮几前,开始烧水、洗杯子。那茶杯是极好的林州青瓷。
大夏林州盛产茶叶,也是著名的青瓷之都。赵锦绣向来爱茶,来到这时空,自然免不了搜罗各种茶叶,这制茶工艺不够好,发酵、翻炒皆不成熟,所以泡茶这种方法不可取,人们多以煮茶、煎茶居多。
前阵子来到令州,自然不会放过令州这个产茶胜地,一在这西苑安顿下来,便让几个丫鬟去弄了些令州本地的茶。
张池与桑林二人看到这茶具,皆露惊讶之色,确是没有再问出声。
赵锦绣施施然站起身,将衣衫理得颇为整齐,走到那丫鬟旁边,很悠闲地询问了丫鬟的名字,然后专注地指导她洗杯子,教她一些煮茶的技巧,闻香品茗的手法,末了还教了替客人斟茶的礼貌。
这种悠闲,全然不像是有大事来临的模样。张池与桑林二人不好问,就是刚去请云娘和容先生前来的丫鬟挑帘子到正厅来,看到这景象,也是一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道:“回禀王妃,云总管和容先生来了。”
赵锦绣这才从茶具的专注上转过视线,瞧了瞧云总管,道:“云总管脸色不太好看,怕是累坏了,容先生之前也是颇为劳累。二位就请在西苑厢房里休息一会儿,毕竟,殿下受伤,随时都有可能劳烦二位。”
云娘一听,立马提出反对。赵锦绣并不理会,而是吩咐桑林:“你选一队可靠的人,寸步不离地保护着云总管与容先生休息,不许人进出。若有违者格杀勿论,可知?”
这云总管与容先生,到底谁是幺蛾子,如今不好说,现在情况又危急,赵锦绣不想节外生枝,于是索性一巴掌将两个都打了。
容先生一脸淡然,拱手道:“属下多谢王妃体恤。”一说完,就往外走。云娘还磨磨蹭蹭,赵锦绣看也没有看一眼,继续指导那丫鬟煮茶。
桑林迅速点了一队士兵,对云娘作了请的手势,将二人带往西厢房。
先前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本来是近了,这会儿却是突然没了声响。赵锦绣估摸着荣王与三位了顾命老狐狸是看到严阵以待的丫鬟们,以及军容整齐的卫戍们,有些犹疑了。
张池在一旁,也没听得脚步声,很是不安地问:“王妃,这情况有些诡异,需要属下去查探一番吗?”
“不,你现在是本王妃身边的护卫。代为通传这种事自有人做,候着吧。”赵锦绣说着,提着裙子踩着碎步,再次走到主位上懒懒地坐下来。
果然,刚一坐下来,外面就响起脚步声。赵锦绣瞧瞧那门外,一名卫戍跑进来,跪地道:“回禀王妃,三位大人与荣王一定要带着军队闯进西苑来。”
赵锦绣懒懒抬眉,呵斥道:“什么闯进来?说了多少遍了。人家是来探望殿下,只是人多了点而已。去吧,对将军说,来者是客,本王妃在这里恭候大驾。”(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