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下雪的关系,闾丘瀚有一种到处都湿淋淋的、一旦踩上去下一刻就会是满地泥泞的感觉。这种脏兮兮的感觉在他下了车子后就被抛之脑后了,路面滑的出奇,许多人都是小心翼翼的走着,他却在甩上车门的瞬间就奔跑起来,黑色的小牛皮鞋踩过铺满雪粒的路面留下清晰的脚印,很快的,他的西装以及皮鞋上都沾上了雪粒——他甚至没有来得及穿上他的大一。
幸运的是一路跑到急救大厅他都没有滑跤,他像是闯进了另外一个世界,每个人都在奇怪的望着他。闾丘瀚的视线飞快的掠过那些人的脸,他们的脸上似乎都表现出一种同情来,对他的同情。
闾丘瀚忽然发现了陈嘉檐,他立刻就奔跑了过去。陈嘉檐看着可真糟糕,弯着腰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撑在腿上,而另外一只手却用止血棉捂住自己的额头,既惨又狼狈。
“你姐呢?”闾丘瀚的手按在陈嘉檐的肩膀上焦急的问。
陈嘉檐被忽然肩上忽然出现的那只手以及在头顶炸起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他猛的抬起头来,闾丘瀚看到了止血棉上的血迹,还有他惊魂未定般的表情。
陈嘉檐没有说话,但是闾丘瀚却发现他的眼神游离了片刻,闾丘瀚顺着他的刚才那几乎只有零点几秒的眼神看了过去,发现陈嘉檐看向的竟然是手术室。
闾丘瀚的脑袋里顿时就像是被人抡了一棍子,闷声闷气的嗡嗡响,眼前也是一片不断地晃动的光斑。闾丘瀚伸手攥住陈嘉檐的衣领就把人给提了起来:“怎么会出车祸?”
陈嘉檐一只手抓住闾丘瀚的手腕而另外一只手却还要努力的捂住额头:“下雪天又是晚上的,车子拐弯的时候轮胎打滑一下子就撞在了路口的红绿灯灯柱上了,都是我姐她这个时候非要回去……”
闾丘瀚听陈嘉檐的语气中竟然还有埋怨陈珈瑶的意思,立刻就冲他吼:“你现在好好的坐在这里可你姐都不知道怎么样了你还敢给我说这种话?”
“她怎——”陈嘉檐从口中刚蹦出来几个字,忽然就感觉闾丘瀚的手更加的用力,紧紧地攥住领带扯着衣领,同时也卡住了他的脖子。
有护士不满的走过来说:“先生,麻烦你们小声一点,这里是医院,病人还在抢救之中。”
闾丘瀚听到“抢救”那两个字,手上更加用力,攥着陈嘉檐就往自己面前拽:“你是怎么开的车,既然天气这么差为什么还要随着她的意思。”
“你要是早早的去接她至于我连饭都没有吃在这种鬼天气开车出门?”
“我车子都开到一百多也没蹭掉半片车漆你车速给我开的多少?”
“我还不用你来教我开车,你车子开的好你怎么不来接你老婆回家。”
“先生,先生,你们小声点……”护士的声音也夹杂在其中,吵吵闹闹的已经引来了不少人的侧目。
“你们在干什么?”忽然,一个疑惑的女声响起,闾丘瀚保持着卡着陈嘉檐脖子的姿势转头,看到陈珈瑶一手牵着一个孩子出现在自己面前。
相较于陈嘉檐,陈珈瑶以及两个孩子完全没事,连头发都是整整齐齐的。闾丘瀚见此,反而顿时就没有了反应。陈珈瑶看着自己小弟的脖子还在闾丘瀚手中,连忙就上前掰开闾丘瀚的手:“你干什么,给我松手。”
陈嘉檐把自己重重的摔进椅子中,同时没好气的甩开陈珈瑶的手:“别烦我。”
勤勤趴在陈嘉檐的腿上问:“舅舅你还疼不疼?你好勇敢,流了这么多血都不哭。妈妈说一会儿护士还要在你的头上给你缝针,就像是缝衣服一样。”
陈嘉檐立刻就恶狠狠的瞪了陈珈瑶一眼,陈珈瑶心虚,于是立刻就转头骂闾丘瀚:“你发什么疯,没看到陈嘉檐脑门上血哗哗的流么——”
陈珈瑶话还没有说完,猛的就被闾丘瀚搂在了怀中。陈珈瑶只觉得闾丘瀚的两条手臂僵硬的出奇,又用力的要命,搂着她就往怀里按,弄得她呼吸不畅差点就呛住了。
闾丘瀚的手张开捂住了陈珈瑶的头,手指紧紧地扣住她的头发。陈珈瑶停了一会儿,环住闾丘瀚背部的手轻轻的拍了拍。然而,两人之间的温情很快就被人打断了。
“瑶,赖檐——”陈母和高小黎两人都是一脸的惊慌失措的跑过来。
闾丘瀚松开陈珈瑶,看着陈家姐弟两人被陈母挨个的检查了一遍。高小黎扑在陈嘉檐怀中一边哭一边和陈母一起埋怨他开车为什么就不小心点。陈嘉檐语气差劲的说:“怎么全都是在怪我,明明就是轮胎不行。你们看看,唯一受伤的人可是我啊,你们看看——”
陈嘉檐放下一直捂着伤口的手,只见眉毛上面的额角有一道两三厘米的深口子,血已经止住了,就是那不规则的伤口看着有些骇人。
陈珈瑶看着陈母和高小黎全都围着陈嘉檐转悠,很不厚道的就说:“你还好意思提,你怎么不说你脑门上那口子是怎么弄的。妈,那车子撞在了红绿灯的灯柱上,就是车门被撞毁了,人其实都是没事的,就是你儿子被撞的昏了头,从被撞的那边下车,脚下踩着雪水一滑就撞在车门上了。”
“那我不是要看下车子被撞成什么样子了么。”陈嘉檐大声的反驳。
陈母连忙就打断两人:“行了行了,都给我吵什么吵,人都没事就谢天谢地的了还吵还吵。也不想想我们接着电话时候吓都快给吓死了。”
陈珈瑶和陈嘉檐顿时就不吭声了,陈母像是这时候才看到闾丘瀚一样,态度不是很好的瞪了他一眼。闾丘瀚立刻就喊了一声:“妈。”
“恩。”陈母从鼻腔中应了一声,盯着闾丘瀚说:“今天都出了这样的事情,有什么话我就先不说了,阿瑶和孩子都没事你就先带他们回家吧。”
闾丘瀚这时候倒是想起要关心关心陈嘉檐这个妻弟了,于是就用一种与刚才卡住人家脖子截然相反的态度说:“妈,我们还是等着赖檐看过医生再说。”说着,闾丘瀚就看向了陈嘉檐问:“医生怎么说的,严重不严重?”
陈嘉檐的脸上添了这么一道子,在高小黎的眼中那就算是破了相,心疼的哭个没完,陈嘉檐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高小黎的身上了,先是不耐烦的说“你哭什么哭我还没没死呢”,陈母一巴掌就扇在了陈嘉檐的嘴唇上,然后就换了一个语调安慰,总之他根本就没有理会闾丘瀚。
这个时候,陈珈瑶又不厚道的开始揭底了:“没事,就是撞了一个口子,拿着止血棉按了一会儿现在连血都不流了,人家护士都说了连缝针都不用了,就他还不愿意,非要在自己脸上缝两针。”
闾丘瀚拉拉陈珈瑶的袖子,示意她不要再说了。陈母抬头仔细的看了两眼伤口觉得问题真的就不大就说:“没事就行,缝什么针,你要是缝的话你说你是要打麻药还是不要打,打的话听说影响智力,不打的话你能忍住疼?咱拿点消炎药就回家吧。”
陈嘉檐有些不满意,但是也没反对,闾丘瀚连忙就说:“妈,那你们现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去给赖檐拿药。”
陈母点点头,然后几口人包括两小孩子全都围着陈嘉檐这个唯一的伤员转悠了。
闾丘瀚见陈珈瑶没事后就放了心,然后这才有心思想着自己刚才担心的差点崩溃说不定就惹到了陈嘉檐,干脆就以此为理由帮他换辆车子。闾丘瀚总觉得这一次车祸陈家尤其是陈母即便不会让自己付主要责任,但是按照“你们两个要是好好的过日子不吵架不置气阿瑶就不会回娘家她不回娘家也就不用赖檐在这种天气开车送她那也就根本不会发生这种事情”的推算,闾丘瀚自己都觉得内疚,即便是谁都没有事情,可是依旧是胆战心惊的。
等闾丘瀚开好了消炎药后,主动问起陈嘉檐的车子怎么样了。陈珈瑶帮陈嘉檐回答:“让修车公司拉走去修理了。保险公司也通知过了。”
闾丘瀚也没说什么,开车先将陈母三位送回家去,然后拎着自家的妻儿回家。
陈珈瑶在这种时候明显话比较少,根本就没有之前在医院中那么多话。闾丘瀚从后视镜中看了她一眼,发现她怀中抱着已经睡着的勤勤——不是他主观的觉得孩子碍事,可事实就是如果不是这两孩子,现在陈珈瑶就能坐在他的身边让他搂住安慰了。
陈珈瑶这个时候像是感觉到了闾丘瀚的目光,抬眼看了一下,表情其实并不算多好:“好好开车,我可不想今太天一晚上去几次医院。”
闾丘瀚沉默了一会儿后终于将之前将自己吓的心脏几乎骤停的疑惑问出来了:“我刚到医院的时候你带着两个孩子干什么去了?”
“洗手间。”陈珈瑶干巴巴的吐出三个字。闾丘瀚点点头,然后又听到陈珈瑶问了句:“那我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你掐陈嘉檐的脖子干什么?”
“我以为在手术室里抢救的人是你,吓着我了。”
车子中很安静,连秦奋都歪着头靠着陈珈瑶睡着了。陈珈瑶就觉得气氛有些奇怪,虽然谈不上死里逃生,但是也有一种庆幸的感慨,
“恩,真的很害怕?”陈珈瑶从后视镜中盯着闾丘瀚问。
闾丘瀚咬着嘴角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