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青木拉起她的手——这很像是当年的场景，虽然已经有太久没有出现过——他们在西厢房里四下查看。

"楚风会不会知道西厢房里有什么？"涵煦突然这么问。

后来的时候他们把楚风安排居住在西厢房——她要求不要清和园。

那个姑娘失踪得如此诡异和突然，由不得她不去猜想西厢房是不是有什么他们不曾发现的暗道。

应青木没有给她回应。

自从楚风毫无预兆地失踪之后，他已经不止一次地想过那个姑娘的来历问题。时隔太久，之前他似乎已经下意识地忽略了这个问题。那个女孩同样是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他的房间里，并且他确认那绝对只是个普通的客栈房间。然后她就莫名其妙闯进了他们——他的，詹仰贤的，徐轩成的，整个大华的运转，从开始的毫无影响甚至差点送掉性命到后来几乎每个举动都举足轻重。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才有可能如此...神异？

没错，就是神异。

他本来攥着涵煦的手不由自主紧了紧。

涵煦没有得到回应，倒也不气恼，专心致志地去查看西厢房里的东西。

西厢房之前长久无人居住，即使楚风住进来之后也没有什么要求和改动，因此摆设都比较简单。地面和墙面涵煦都曾经敲打过，并没有地方是空心的。屋顶——房梁和瓦片底下也都查看过了。并且如果有什么东西藏在屋顶的话，那个人就没必要进屋了，他完全可以直接站在屋顶上，掀开掩藏的瓦片就可以。

涵煦实在想不通还能有什么东西藏在哪里。

应青木凝望着角落那张床——床头还放着几本书，看来楚风在的时候只能拿这些作为消遣。涵煦也看见了，她走过去把书拿了起来，有一些是原本放在西厢房里的——不要忘记这里原本是詹府，西厢房之前也偶尔会安排客人居住，但是涵煦一直知道它们的数目和名字，并没有丢失和调换——还有几本是楚风从书房拿过来的，没有可疑之处。

涵煦发出一声微弱的，失望的叹息。看来一无所获啊。

应青木走过来，将那几本书拿起来翻了翻，明显没有任何缺页。他轻轻抖了两下，忽然有张素色纸笺从里面掉了出来。

应青木将它捡起来，看到上面用小而工整的笔迹写着"知我者谓我心忧"，依然没有什么特别的，可能是楚风做的小注——甚至可能只是张书签——字写得还不错。

涵煦看着他，看到那张纸笺，忽然又低头看看手里的书。过了一会儿，她犹豫地、缓慢地、以一种十分不确定的语气开口："青木？是不是..."

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他也明白了。

"如果书里曾经夹过什么东西，而我们并没有注意过，这样就能解释那个人带走了什么而我们却没有察觉。说实话我真的没有看过这两本书..."涵煦拿起原本留在西厢房里的两本书，苦笑着摇摇头。

"他不会这么冒险。"应青木肯定地回答，"但是如果夹在其余的什么隐秘的夹层里，比如床与地面之间，桌子角的什么地方...我们不会这么仔细地查找他的府邸，他知道我们不会做这种类似抄家的不尊重，并且太张扬的事。那么我们就不可能知道是不是丢了什么。"

"是什么？"涵煦问道，然后推测，"不会很大，甚至可能是扁平的，字画，书？"

应青木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回答："你记得那之后发生了什么吗？那个起到关键作用的证物，就是一幅画。"

被一幅画构陷入狱，最后落马的徐轩成。

"当时，他甚至还没有回到朝廷，就已经在计划着要把徐大人拉下来了。"

两个人陷入沉默。

当时涵煦还是个什么都不知情的人，当时应青木还在山东专心致志地应付詹仰贤，而他的敌手却甚至已经在谋划将来的布局了。

然后涵煦艰难地开口："能够把他解决，真是我们的幸运。"

对，詹仰贤已经死了，多么幸运。

"他这次运气不好，但是很明显，他不可能没有做过部署。"应青木的声音有一点干涩，"我一定会遭到什么。"

涵煦猛地想到什么，沉默了几秒，转过头来望着应青木："不可能是他们的。"

流露出接近哀求的神情。

摇头。"未准。我一直想知道为什么林守谦突然又开始相信你的话，甚至解散了空乘派。"

是啊，多么奇怪。林守谦原本还处在仇视应青木的状态中，却在之后那样听从了涵煦的话——而之前他确实似乎同詹仰贤在某种程度上达成了联盟。

不知道为什么应青木想起了楚风，也许是因为那个姑娘在西厢房住过一段时间的缘故。

她大概会知道现在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应青木这样想。

他们猜测詹仰贤原本将那幅画留在自己的府邸里，没有带走，然后和林守谦结盟之后将那幅画偷出来，移到徐轩成府中去，完成嫁祸。一边谈论着这件事他们一边回到书房，继续核对名单。

"工部左侍郎何渊。"涵煦用红色的笔圈起这个名字。"他还在？"她有些疑惑，因为这个人明显是詹仰贤的得力属下，但是如今形势下仍能位居工部要职。一边这样想，一边觉得他很可疑。

"他治水很有一套。不能抹杀他的功绩。"应青木简洁地评价，然后盯着涵煦手里的名单看了一会儿，点上一个名字，然后移到另外一个，"应当注意。"

锦衣卫都指挥使穆崇河。礼部尚书唐文。

盯着这两个名字看了几秒钟，涵煦慢慢地开口："我以为他们是你的人。而且他们和徐大人..."

"所有人都值得注意。"应青木轻轻挥手，"穆崇河是锦衣卫，地位至关重要，而且他本来就是经常摇摆不定的性子。而唐文...当时徐大人信任他，当时对付旧言的时候他也确实起到了关键作用，但是，那时候詹...大人也和我们抱着同样的目的。徐大人入狱之后，所有'徐党';都被以各种各样的理由调职，卸任，只有他没有。"

于是涵煦点点头，圈起这两个名字并加注下划线。想了想，在名单后面补上"南京吏部尚书沈元杰"。

除了穆崇河以外都是朝中大员——现如今有资格进入内阁的。而穆崇河是来向应青木推荐的，或者说走后门，他推荐的人便是南京吏部尚书沈元杰。

品级差不多，只是比起京城来说，南京那边的机构成员只能算是闲职。不过这样的品级加上沈元杰的履历，也确实有进入内阁的资格。

"可疑的人已经筛选出来了，"杜涵煦将名单递给应青木，上面用红色笔圈着几个名字——还有底下的沈元杰，"但是你还得为自己的试探做点后续弥补吧，你得挑人进内阁。"

她指了指上面的几个名字，应青木的学生和熟悉的朋友，"他们怎么样？"

要服从和听话的下属。

应青木扫了一眼，无所谓地点了两个，然后仔细地审视，尤其注意那几个被圈起来的名字。

他忽然笑了起来："好，进入内阁的名字里再加上这个人——沈元杰。"

涵煦惊讶地看着他。

"给穆崇河个面子。"应青木回答，但是杜涵煦当然知道那不是理由。

他们相视而笑，作为彼此的依靠和支撑，互相支持着为同一件事情而努力，这场景温馨而熟悉——像是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的某一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