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杨抚州这一离开,众官员不仅没有松下一口气,反而更感到一阵心悸。
杨抚州这是在他们的头上悬了一把剑啊,一把随时都能掉下来的剑。
书房中陷入沉寂,众官员脑袋上纷纷流下斗大的汗珠,基于焦虑,恐慌,甚至带着一丝愤怒,众人紧锁眉头面面相向。
过了片刻之后,有一位年岁稍长的人小声嘀咕了一句:“这个赵楚,到底是谁啊?”
又是一阵沉默,而后有人猜测道:“会不会是最近刚刚莅临这青山镇上的的某家门派的弟子?”
另一人道:“不可能,刚刚来到镇上的几个门派就那么几家,我已经一一核实过了,他们没这个人。”
“还有可能不是本国人,兴许是来自关外。”
在他们眼里,能与三少爷搭上关系的,出身也必定不俗。
所有人议论纷纷,只有躲在所有人身后的一个男子哆哆嗦嗦,看起来好似还在刚才的惊吓中没有缓过来。
他是青山县的县丞——庞大山。
所谓青山县,便是青山镇加上附近一些村落,连同着紫龙山脉的统称。
而赵楚这个名字,庞大山再熟悉不过了。
早上才从镇上抓来的那个手持着被盗官银购买药材的孩子嘛。
但是,令他为难甚至担忧的是,如果就这样将赵楚放了,那么失窃官银的案子的线索无疑就这么丢了,到时候万一东窗事发,他这个县丞丢掉乌纱帽事小,恐怕最后还会背上株连九族的罪名。
要知道这里是边塞,是有大军驻防的地方,他青山县的银库中不仅有县里收缴的税赋,同时还存放着朝廷分拨下来的数以万计的军饷。
所以,这个罪名太重,不是他一个青山县衙能够承担的。
……
由于时间仓促,这些个官员已经陆续走出了书房。
他们已经达成了一致,一波人负责查找赵楚、另一波人负责找寻三少爷的下落。
书房里最终只剩下了庞大山一个人。
庞大山轰的一声,肥胖的身子径直倒在了地上,一脸的惨白仿佛被抽干了鲜血。
他心里清楚,这件事能瞒天过海的办法只有一条,尽快从赵楚的嘴中翘出失窃官银的下落,而后,再用他将三少爷换出来。
……
所以,等他心神不宁的回到关押着赵楚的一处私宅的时候,他的脸上勉为其难的露出了一副极力讨好的神色,笑眯眯的看着身上已是伤痕累累的赵楚。
“小兄弟,受委屈了吧。”一边说着
,一边将赵楚身上的绳子解了下来。
一个县令对着一个囚犯低声下气,这种场景令旁边的一众捕快看得目瞪口呆,就连赵楚也感到万分的惊讶。
“大人……这不合适吧。”一旁的师爷提醒道。
庞县令一个巴掌摔在了老迈的师爷脸上,瞪目道:“本官做事,什么时候要你来教了!”
师爷委屈的好想落泪,捂着很快便红肿起来的腮帮子,似有眼泪泛了出来。
“大人……”
庞县令懒得理他,随即转头又是堆满了笑容,言语温和的哄道:“小兄弟,我刚才已经查明了,此次官银失窃绝非你所为,你实在是受了很大的委屈了。但是,你也要理解,我们也是不得已啊,你知道这次被盗的官银有多少吗,足足有一万两啊!”
说到一万两的时候,庞县令的心仿佛揪了起来。
随后,他拍着胸脯说道:“现在,你只需要把你银子的来源告诉我们,我不仅会放你回家,还会额外给你五十两银子作为赏钱,怎么样,这待遇还算优厚吧。”
说完,庞县令一脸期待地看着赵楚。
的确,庞县令给予的条件很是让人心动。
但是,赵楚的眼神依旧那么冷,他的嘴依然那么硬。
不仅是因为他压根就不信庞县令说的话,更是因为,他从骨子里痛恨着他们。
当年那些人趁着战乱掳掠了他们的村子后,他带着全家来到青山镇,除了给爷爷治病外,更是想要报官查出那伙贼人的身份,以为逝去的双亲报仇。
可这些人不仅没有受理,更是对他拳脚相加,并以大闹公堂的罪名将他足足关了三个月。
也因为那三个月的拖延,他爷爷的病在到了那种不可根治的地步。
怀着这份彻骨的恨意,赵楚看着庞县令,却是咧着嘴呵呵呵地笑了起来,笑的痴傻,笑的疯狂。
“县令大人,你就放心吧。我,永远都不会对你们说出这个银子的来源。”
……
庞县令愣了愣,内心里当是怒不可揭,可镇定片刻后,他还是强压着这股怒意,脸上挤出一丝笑道:“是不是我给的待遇你不满意,这样,条件你提,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保证给你做到。”
赵楚瞪着那一张不知道吸食了多少民脂民膏的肥脸,冷冷一笑,一口浓痰猝然从嘴中疾射而出,洒了庞县令的一半张脸上。
一众随从捕快纷纷惊讶侧目地看到这一幕,可吸取了方才师爷的教训,却无一人敢上前怒斥。
庞县令整张脸几乎僵在那
里,脑海里飞速旋转,直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大概也已经想明白了,原来并不是自己给出的待遇不够诚意,分明是这小子故意和自己作对。
他怒了,毋庸遮掩的怒。
在将脸上的痰抹了之后,抬起一巴掌狠狠地甩在赵楚的脸上。
赵楚吃痛之下,却还面露着笑意。
庞县令暴跳如雷,丝毫不顾形象地一连扇了赵楚好几个巴掌,随后大声怒喝:“用刑,给老子用最重的刑,直到他交代出官银下落为止。”
找不到三少爷还有其他一众官员一起担着,可要是找不到官银,可就是他一个人要承担的罪了。
现在的庞大山盛怒之下已是无奈,只能用这样的想法安慰自己。
赵楚再度被捆在了树上,皮鞭和着辣椒水抽在身上让他感到了彻骨的痛,他面色抽搐,却一声不吭,目光眺望天际,似有诀别之意。
“大概,这就是我的命吧,别了,亲爱的妹妹,好好照顾爷爷吧……”
……
而正在白伦家中的赵岚更是心乱如麻,信已经给出去两三个时辰了,可镇上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没理由认为,一个三少爷换不回一个赵楚。
眼见着天越来越黑,赵岚情急之下,将诸般情绪宣泄在三少爷的身上,在猛踹了三少爷两脚过后,狠狠地说道:
“死胖子,你给我记着,要是我那兄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你也别想从这里活着出去。”
在先前赵岚的一番戏弄和折磨之下,三少爷被治的服服帖帖,往日的嚣张气焰已荡然全无。
他打着寒颤,一阵谄媚讨好:“大哥你放心,我爹如果看到了信,肯定会拿那个赵啥子来换我的。”
赵岚用匕首在三少爷的眼前晃了两下:“最好是你说的这样。”他打量了一番三少爷,随即将挂在其腰间的玉佩给摘了下来。
在三少爷惊惑的神色之中,赵岚奋笔疾书的在纸上写下了一行字。
“还有一个时辰,看不到赵楚,等着收你儿子的老二。”
……
瓷杯掷地,发出“啪”的一声碎裂声响,从青山镇北最为繁华的宅邸里传了出来。
“饭桶,就是一帮饭桶!”
杨抚州手里捏着刚刚收到的信以及一个玉佩,一双虎目紧紧攒在一起。
他的一旁,四房妾室,杨抚州最疼爱的女人,亦是三少爷的生母手持着丝帕不停地擦拭着眼泪。
“老爷,你可一定要救救三郎啊,他长这么大,还没受到过这种委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