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深夜，入秋的夜已经逐渐寒凉。
在经历过赏月楼的**火海之后，此刻的安静更是冷寂。
庆云宫前的长阶上，小小的身影依然卷缩着不动弹，任是旁边的宫人如何劝也无法。
劝到最后没办法，只好将斗篷给他盖在身上退在一旁静候，没一会儿，太后从后面赶过来。
“太后娘娘……”
小宫人当即要行礼，给太后抬手止住，低声问。
“还是不肯说话不肯动弹？”
小宫人满脸的心疼，点点头。
“陛下这些日子就算将小玉子公公遣到外面去当差，可衣食住行，还是要他亲自打理的，如今小玉子公公不在了，便是说句贴心话的人也没了。”
太后看着那个长阶上的小身影，心底无奈，挥挥手让人都退下。
宫人宫婢，包括后面静候的侍卫，都退后几分。
太后提着过长的裙摆下了台阶，来到坐在半中间的小人儿身边，与他一起坐在同一台阶上，也不说话，就静静的看着他。
果然，给她看的小肉包主动开口了。
“小玉子说，会下来给小宣做云糕，他食言了。”
太后只道。
“他给你送下来了你最值得信赖的朋友。”
“鸾鸾和他小宣都要，小宣不要做选择。”
小皇帝爆发了一样，声音一大，在赏月楼还没恢复的嗓子，嘶哑的也厉害起来。
太后抬手顺着他背，尽量安抚他的情绪，告诉他。
“他已经尽力了，你不能太过苛求。”
重明宣不暴躁了，却委屈起来。
“小宣身边就那几个亲近的人，没一个，少一个，小宣同意给那道印信，不过是想证实心中疑虑，小宣没想失去谁。”
太后心疼，问他。
“所以你给了厉家这次机会？”
小皇帝金豆子掉的飞快，点点头。
“小宣不想再纠结下去，小宣就是想，既然皇叔将这些问题留给小宣，小宣如果不能处理好，一直又对他们心生怜悯，质疑犹豫的话，
不过是将事情弄的更糟糕，小宣想知道，那些亲人，是真正的亲人？还是皇叔和太后防的狼子野心。”
越说越委屈，越委屈越追悔。
“小宣想早做个决断，也给自己一个决心，可没想到会生出火烧赏月楼的乱子，还差点害了鸾鸾和太后。
结果，乱子是平了，朝堂的毒瘤拔了，小玉子却……却永远回不来了，小宣已经没了母妃，舍了这么久以来都舍不得的人，小宣不想再失去任何人……”
太后重重的将这小小的身影搂在怀里，心头一阵疼痛，惋惜。
“傻孩子，这么大的事，你怎能独自承担？”
“有鸾鸾在。”
怀里的人这么告诉她，稚嫩的声音哽咽无法正常言语。
“小宣明白，无论是太后不可信也好，还是厉家真不可信，就算没有了皇叔，她都能成为小宣的靠山，小宣不怕，可真的发生的时候，赏月楼烧了的时候，小宣怕了……”
太后紧紧的抱住他，如同小时候一般晃着他，安抚着，慰藉着，感叹着。
“如何不怕？哀家这个大人都是心惊胆战的，你才多大点呀？”
太后抚着他脑袋，又问。
“傻孩子，现在你有决断了吗？”
怀里的小脑袋轻轻的点了点，更多惭愧，更多追悔。
“小宣不该质疑母后和皇叔对小宣的用心的，更不该动摇身为重明氏子孙的义务。”
小手揪住太后的衣袖，小皇帝总算开口。
“母后，小宣错了，小宣相信鸾鸾所说的了，不仅仅是有血缘的才是真正的亲人，反倒自持与朕最近的亲人，才是利用朕最深的人，小宣错了！”
太后心疼个的扶着怀里这个长这么大，第一次哭的这么没有形象的孩子。
“傻孩子，知道就好了，没有人是不会犯错的，我们该庆幸，还不是没有挽救的机会。”
小皇帝却是满满的忧心。
“鸾鸾还说过，如果小宣敢作死，她就会狠狠的抽小宣，现在她连小宣面也不见，是不是连抽小宣也懒得抽了？她还在怪小宣纵容了母妃吗？”
太后哭笑不得，用帕子给他一遍遍擦着那金豆子一样滚下来的泪珠子，安抚他。
“哪有这回事？她只是太累了，你得容她歇口气呀？”
“真的吗？”
“真的，哀家刚从她那里回来，正瘫着呢！”
“她一定觉得小宣蠢死了，才让她这么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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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让小皇帝如今极度不安，又不敢面对的人，在温泉池里泡了好一会儿才出来。
天边都已经见了鱼肚白，像是这个城市黎明前最黑暗的破晓。
司空鸾看着天边那道光芒，给两个掌灯的小宫女领着回寝殿，毫无意外，在寝殿门口看到一道熟悉身影。
人好像等的好一会儿了，一头扎眼白发，身形削薄，看到她，瞬间就两眼通红。
委委屈屈，好像一个犯错的孩子，也不动弹了。
司空鸾无奈，主动靠近她，近了才发现下面还有个半大少年郎。
少年郎见着她就来气，见她悠悠哉哉的过来，明显梳洗舒缓了一番更来气，指指小姑娘就控诉。
“她一直吵着要见你，多等一晚都不成，小爷可不管你现在怎样，反正你犯的事，你得给小爷哄好了。”
司空鸾给他一个再利落不过的白眼。
“一个姑娘都哄不好，要你何用?”
“你……”
阿利果耳给她削的火气更旺盛了，当即就道。
“那姑娘心里装着你，小爷天大的本事也不成呀？那是小爷未来的媳妇，还没给你算勾小爷媳妇的账呢！”
司空鸾直接将之当做隐形人了，视线落回面前的姑娘脸上，再给姑娘这么含忧带怨的盯着，那是一个心情复杂。
叹了一声，终究伸出手，将姑娘眼睫上挂的欲落不落的泪，以指尖挑了，温声道。
“还生气呢？”
铃兰幽幽欲哭还迎的小脸上点点头，意识到什么匆忙又摇头。
“没生气。”
没生气这般委屈？
司空鸾叹息，这才与她道。
“那个时候你不该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