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号11177，双手抱头，转身面对墙壁。”机械的指令响起，神情呆滞的秦品下了床，他一一照做。

房间被打开，医生进来了。

“你有十五分钟的时间，医生。”房门关闭，医生打开了箱子，然后对秦品道：“请坐吧，只是一些常规的检查，放松一些。”

男医生的声音很柔和。

秦品转身看去，那是一个看上很斯文的青年人，他神色专注，目光始终落在秦品身上。

“怎么？我身上有东西吗？”男医生笑了，面对患者他很从容。

“没……”秦品默默的坐下，他现在精神状态很糟，虽然维序者们已经将折磨他的一段记忆抹除了，可是秦品仍然记得自己似乎失去了什么，那感觉就像是心口一直被抓住了一样，滞闷，痛苦。

“看得清这个吗？”男医生调出了一副画面，看似杂乱的色彩中隐藏着很多信息，他可以通过这个来确认患者的综合认知水平。

“可以……”秦品尽量配合。

“好的，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秦品闻言看的仔细了一些，他皱起眉，半晌才开口道：“我看到一间房子，还有树木，还有人。”

男医生记录着数据，他停顿了一下后说道：“请再仔细描述一下你看到的东西。”

秦品深吸一口气，心口的滞闷让他显得有些不耐烦，不过他忍住了，他说道：“我看到一间房子，没有门，只有窗户，还有两棵树，它们在房子后边，没有树叶，只有枝干，那个人好像是个女人，她站在门外，背对着我。”

男医生没抬头，他在记录板上记录着。最后向系统发送了整体评测报告。

“常态认知思维已恢复正常，但仍存在记忆残留，需要进行二次根源神经清理，综合评分55分，仍需采取禁锢。”

做完了检查，男医生关闭了记录板，然后从箱子里取出两枚胶囊，这些采用纳米覆膜包裹的新型胶囊内包含着上万个纳米机器人，它们会在人体内被激活然后针对病灶进行修复。

“好了，这是你今天的药，现在吃一颗，晚餐前再吃一颗，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你很快就可以出院了。”医生说完开始收拾东西。

秦品拿着胶囊看了一阵，然后才吞下去。

当医生要离开时，秦品问道：“医生，我妻子来过没有？我想见见她？”

医生背对着秦品，他神色平静的答道：“没有，不过等你出院了，你很快就可以见到她。”

秦品还想再说什么，房间里又响起了机械的指令。

“编号11177，起身面对墙壁。”

秦品如犯人一样双手抱头对着墙壁，他知道这里不是医院，但他内心却十分的平静，平静到没有一丝质疑和反抗。

医生离开后，机械指令再次响起。

“标号11177，你可以自由活动了，注意保证饮食，你的身体需要尽快恢复。”

话音刚落，午餐已经从地面下升起。

在桌前坐下，今天的午餐很丰盛，比起前两天的流食，现在不但菜品的样式变多了，还有一道秦品最爱吃的盐焗虾，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当秦品看到那道盐焗虾的时候，眼前的画面一闪即逝，跟着就突然落下泪来。

怔怔的摸着脸上的泪珠，秦品感到十分的怪异，他停了一阵后才继续吃饭。

吃完午餐，秦品可以在屋子里看看比赛直播，因为突然晕倒，他失去了比赛的资格，不过看到徒弟的成绩，秦品还是很欣慰的，只是齐轩在地下世界中遭遇的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让秦品察觉到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虽然不清楚是什么，但随着齐轩下行的层数越深，那种感觉就越强烈。

第三天的比赛回放结束了，秦品还意外的收到了来自齐轩和雨儿的影像信件，话不多，大部分都是希望秦品早日康复。

秦品想回信问问妻子连澄的事情，可是被拒绝了，理由是在康复之前，秦品不能与外界有任何联系。

这强制的管理条例让人很不快，不过秦品无从反抗。

晚餐前，医生又来了一次，这次是通知秦品明早会有最后一次手术，然后等到他术后观察期结束，他就可以离开了。

秦品很高兴，他第一次对这里的人说出了谢谢。

这一晚，秦品睡得很好，折磨他很久的病痛都消失了，梦中他出现在了白天看到的那间房子里，没有门的房子外站着一个背对着他的人，屋外阳光明媚，可是他出不去，他开始烦恼，但很快又平和了。

这样也好吧……就这样看着也好吧……

第二天一早，早饭刚结束，医生就带着两个助理来了。

被拘束器锁止在床上的秦品比犯人还要惨，他的样子更像是待宰的牲畜，而不是等候治疗的病人。

然而没人给出合理的解释，秦品也没有去问，因为他内心平静。

在巨大的，如一个晶莹水滴的房间内躺好，秦品逐渐被橙黄色的液体淹没。第一次的溺水经历很糟，不过现在秦品已经习惯了在这种液体中呼吸。

“闭上眼，手术要开始了。”医生站在不远处，他的话清晰的传入秦品的脑海。

秦品照做，然后黑暗到来。

……

“一切顺利，不过这一次要抹除的东西很多，大家一定要认真一些。”医生的表情由温和变得严肃起来，他操控着复杂的界面，无数条信息在眼前闪过，在他的带领下，十几人组成的团队开始忙碌。

而此时，水滴外的巨大空间中还有上百个水滴，在那里同步进行的“手术”同样在紧张的进行着。

……

“一切顺利？”艾米站在一个宏伟的金字塔状的建筑前，她听到了背后的脚步声。

“嗯，还不错。”韩空文走到她身边，两人看着眼前的“金字塔”。

“真的不把计划告诉林妍吗？”艾米再次提议，她转过身，点起一支烟。

韩空文犹豫了一阵，摇摇头：“我了解妍姐的为人，她绝不会加入这个计划的，我也不愿意看到我们成为敌人的那一天。”

艾米瞥了她一眼，沉默了一阵后说道：“那这种危险的朋友还留着做什么？”

韩空文想了一下反问道：“那你又是为什么留下杨迪？而不是像对待朴教授那样，直接抹除掉？”

艾米挑挑眉，纤细的手指夹着烟，仔细的想了想答道：“我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是错，所以我需要一个反对的声音始终存在着……仅此而已。”

韩空文明白了，她看向“金字塔”，目光闪烁了几次后，一切回归到元样化的状态，无数条线，无数条信息，编织成的浩瀚星空出现在她的眼前。

“仅此而已……”喃喃自语，无人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