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选择合适的前进线路，墨蒂斯他们开始环绕这座山丘行动着。中途肯定少不了来自梦境主人的阻挠。

原本寂静的上坡上，开始出现虫鸣，以及野兽低沉的嚎叫。整座山就像被唤醒了一般，一瞬间生机盎然，连略过耳畔的夜风也变得尖利起来。

虽然没有实际实际的行动，但威胁的意味已经很明显了。擅闯者死，就差在他们目前立个牌子了。

“唔，周围好像冷了不少啊。”菲尔姆感觉到手指有些僵硬，试着用口中呼出的热气来缓解一下。

虽然佣人款式的衣服都以粗厚耐用为标准设计的，因为阴雨天的缘故还加厚了一点，但她穿的毕竟是夏天的衣服，保温的效果不好，也很容易就察觉到温度的变化。

“是啊。因为夜深了啊，而且气候也不对，虫鸣声也过于微弱，现在这里可能已经不是夏天了。”

根据墨蒂斯的解释，梦境中的事物不需要遵循外界的规则，你可以在梦境的雪地里听到蝉鸣，或是在火山地区发现完全冰冻的湖泊。但刻意维持这些不合情理的事物，会相应地消耗梦境主人的精力，毕竟想象一个虚构的东西要比回忆实际存在的什么费力许多。

“梦境可以实现几乎所有想象的到的可能，但这些也是要付出代价的。”墨蒂斯如此总结到。

现实要比想象更加节省精力，那么在这场精力的消耗战中，马蕾，不，是敌人会更倾向于用现实存在，或是接近现实的东西来对付他们，而最为有效的方法就是针对各自的弱点。

而这就是墨蒂斯没有说出来的话。

对于自己和杰基尔管家来说，他们和马蕾之间太过于熟悉了，除了个别秘辛，每个人有那些弱点或长处，彼此都很清楚。在团队合作时，这就是相互合作、扬长避短的基础，而一旦沦落到相互对立的情况下，被袭击的一方将会立即陷入不利的局面之中。

而三人之中，唯一能够例外的就是墨蒂斯，因为她是突然出现的人，之前和他们没有如何交集。经过这一段时间的共渡，菲尔姆也没有发现她有明显的弱点，除了自大一点，又高傲一点，几乎接近完美。

虽然没有动过手，但从她敢于独挡一路，甚至将自己作为攻坚的核心，那么对自己的身手应该很自信吧。

“杰基尔先生，从这个方向上去。”墨蒂斯指着茂密的树林喊到，“菲尔姆继续跟吾辈走。”

收到命令的杰基尔迅速与她们拉开距离，身影与一头白发很快消失在月色隐没的昏暗树荫中。

他们还没有看到出发的地方，根据距离估算，离环绕整座山还有一大段距离，墨蒂斯也没有时间去选择最佳的路径。

“菲尔姆，这里就交给你了。”墨蒂斯停下脚步，为菲尔姆指出了她的方向。

“记住，无论什么时候，都要相信自己，只要你认为自己能够做到的事，那你就一定可以。”

“这里可是梦境，是一切可能都会出现的地方。”

留下这些话后，墨蒂斯向后方跑去，看来她也选好该走的路了，自己还真是给人添麻烦啊。

菲尔姆目送着墨蒂斯也消失在黑夜后，看向自己的前方，那是一条蜿蜒曲折的小径，像是有人走过的痕迹，两道车辙十分明显，路途的远处还有点点火光。

人经常走的路往往会平稳很多，视其修整的程度，能节省相应的体力。野兽也会尽量避开没有草叶覆盖的土地，它们也不想卷入麻烦吧。

活动好身体，调整完呼吸，将防身的匕首握在手中，菲尔姆做好了准备。

“出发！”

沿着小径行走，两侧是交错排布的树木，以及在树木间弥漫的夜色，菲尔姆能感受到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窥视自己，只有远处的火光才能带来些许的安慰。

一开始以为是马蕾，可能是她在给自己最后的警告。如果自己现在停下来，以马蕾的立场，她并没有赶尽杀绝的必要。但如果自己没能牵制住她，那么会一直奋斗的那两个人会陷入苦战。

让别人因为自己牺牲，这是她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看到的。

但随着凝视感逐步加深，可以感受到的视线也在增加，菲尔姆意识到，盯上她的不是马蕾，而是刚刚出现在梦境中的野兽。

现在菲尔姆的威胁程度还不高，还不值得马蕾来亲自关照，她现在最头疼的应该是墨蒂斯，其次是杰基尔管家

既然这样，那自己就要趁马蕾还不太注意自己的时候，向前多前进一些，距离终点越是接近，就越会引起马蕾的重视，同时减轻其他人的负担。剩下两个人也会在自己这边压力比较小的时候向前猛进，让敌人顾此失彼。

这是一场接替领跑的耐力赛，只要有任何一个人到达终点就算他们获胜。

不过，他们这边的劣势也很明显，远距离就意味着缺乏沟通的手段，前进与等待的时机完全要考自己把握。

自己这边是在以身试险，只要走错一步，就可能被淘汰。而马蕾则是驱使虚幻的造物来阻止他们，即使她失败十几次，都不会伤及自身，随时都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菲尔姆这边始终是劣势，这次深入计划成功，也只能换来双方一次面对面争斗的机会。

“马蕾，做的还不赖嘛。”

随着菲尔姆的不断前进，已经可以看到树林中兽群的身影了，在黑夜中散发荧光的一双双眼睛在黑幕中跃动。

这就是马蕾给菲尔姆的难题，直击她的要害。

在他们跟着主人四处行动的时候，菲尔姆担任着小队的指挥与调度工作，是坐镇后方与城市的角色。

作为仅次于主人的指挥者，她在队伍中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但她的护卫级别肯定是比不上主人的，这也让她在很多情况下都是狙击与刺杀的首选目标。

为了保护自身，菲尔姆有很强的反刺杀技术，对人与人体都有着充足的了解。知道哪个地方可以致命，除了在关键时刻及时闪避或挡护，也可以提供一击毙命的手段。

与人争斗的经验越是丰富，就代表她面对野兽时的劣势越是明显。再加上不经常离开城市与人群，面对种类繁多的野兽，菲尔姆缺乏有效的应对手段。近身搏斗的经验可以让她勉强保住性命，但想要突破重围，可就要看运气了。

“差不多该出来了吧。”

在人常走的山路上，会在一些关键的地点设置火源，一是为了震慑兽类，二是照亮危险。

借住点燃的火把，菲尔姆看到了前面的山崖，这是山路中最为陡峭险峻的一段，也是困住一个人最好的地方只要在崖边险路的前后两段各安排一组伏兵，就可以让她进退不能。

菲尔姆已经可以感受到空气的躁动，接受指令的兽群已经急不可耐了。看来从侧面的林地突破也只会变成饲料啊。

“这还真有点麻烦啊。”菲尔姆感叹到，但她没有任何退意。既然眼前有一条路，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就一定走不通呢？

走到崖道下面，前方是粗糙打磨、高矮不一的石阶。一轮圆月从云层中露出，半掩于山后，青苔隐匿在银光照耀不到角落滋生。靠近山崖的一侧没有任何护栏，只在另一侧有一条锁链，缠绕者钉入岩体的铁钉，如同巨蟒一般，漆黑的鳞片边缘浸满月光。

踏上台阶仅有几步，几只叫不上名字的四足兽便将菲尔姆的后路封住。它们有的身体纤长，行动迅速而敏捷，锋利的爪牙可以轻易破开人的皮肤。也有以力量见长的家伙，走起路来慢吞吞的，但每一步都会产生震动的。

它们的种族不同，如今却在合作。小巧灵敏的兽先切断退路，在石阶的下层向菲尔姆亮出潜藏的爪牙，同时等待它们笨重的帮凶赶来，以巩固阵线。

菲尔姆久居于人群中，无论高贵还是落魄。她缺乏直面野兽的实际经验，只有在跟随其他人转移的时候遭遇过袭击，但那些散兵游勇般的临时袭击，根本无法冲破精心规划的防线。等到菲尔姆出场的时候，事件已经进入尾声，只留下几页随意糊弄的报告与账单上的短短数行。

要是说菲尔姆完全没有经验，那也是不准确的，手下这些人每一次行动的总结与日志，在呈报给主人签字之前，都要经过菲尔姆的整理与统计。

在某些文化程度堪忧的队员写下的混乱言辞中，不乏对遭遇的兽类的描述。只因为那可以理由正当地占据大量的篇幅，而且是他们少数可以流利描述的东西。

这些记录现在还有不少残留在菲尔姆的脑中，尤其是它们的形态与习性，这是菲尔姆非常感兴趣的东西。但检索过脑中的信息，菲尔姆也找不到可以与眼前的生物对得上号的物种。

黑色短毛、行动敏捷的小兽，它们可完全伸缩的指爪居然比它们的脚趾还要长，完全伸出后绝对会影响奔跑与跳跃。而笨重的兽类，它们的行动过于缓慢，转身都会耗费不少时间，外表也缺乏硬甲的保护，除却可以震撼山岩的力量，这不就是几块会走的肉团吗？

果然还是不能对梦境中的东西太过认真。

再往上走上十几步，就可以看到山崖的尽头，在那里俯卧着一只体型巨大的兽，看样子是老虎吗？菲尔姆不确定，但从花纹与基本形态来看，应该差不多，就是比记录中的平均体型大了一倍多，毛色如月光一般散发着银色的光芒。

可能是听到菲尔姆的脚步声，那只兽站了起来，两对羽翼随之张开，一长一短，分部于四肢末端附近。

这就和记录的出入有些大了，果然不能对梦境里的东西太当真。

那只兽自上而下俯视着菲尔姆，仅仅是起身这一简单的动作就充满威严。菲尔姆也感受到了来自上方的威压，无论分析还是直觉，菲尔姆都觉得向上突破的难度要远比下去要大。

菲尔姆退后几步，翼虎就恢复了俯卧的姿态，但只要她跨过某个台阶，那只巨兽就会站起来。反复尝试了几次，都无一例外。

从目的上来说，菲尔姆必须往上走，翼虎这一关是绕不过去的。从刚才的测试来看，翼虎应该不是马蕾直接操控的，而是按照梦境主人设定好的规则行动的，可以看作外形奇特的魔像那样。

可能下面那些兽类也是同样的情况。这对菲尔姆算是一个好消息，起码不是纯正的野兽，她在其他方面的经验还是有些用的。

只要要好好测试出它们的行动模式，就可以加以利用，唯一的问题就是时间，不知道杰基尔那里能坚持多长时间。

……

“果然，我要面对的是你们吗？”

杰基尔与敌人接战的时间要比菲尔姆提前不少。其中固然有他最早出发的因素，马蕾也想要尽早排除这个威胁。

站在杰基尔面前的是几个人，身披统一样式的盔甲，如果忽略高矮胖瘦上的细微差别，这些人简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他们手持制式长枪与一人高的方形盾牌腰间挂着入鞘的长剑。对一般人来说需要马匹驮运的重装备，这些人却却只凭四肢就能驾驭。一人半的骑枪在手中转动，六个人的动作。

这是一种军礼，对于行动不便的重甲骑士而已，这是即是见面礼，也是炫技，在某些情况下也可视作决斗的宣言。

在雷恩斯帝国日益庞大的阴影中，诞生过无数怪物一般的部队，这让也只是其中的边缘而已。

或者说，曾经是。

“我啊，确实很想你们，但我这边还有些事要做，还有些错误需要我去补救。能麻烦你们再多等我一会儿吗？”

没有人回应他，人也不应该乞求梦境中的回音。

“你们不说那就算承认了。”这才是杰基尔的一贯风格，“那我就不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