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荆棘城外的荆棘,乃是四季常青的品种,又挨着护城河,城墙上还有守卫,”楚晗道,“不知那庞仪怎么用的火攻。”
“这个,我在宫里听说过,”东方凌天自然会收到军报,留他吃饭时曾提到过,“她抓了一群小孩儿和她们的母父,但不打不骂也不恐吓,管吃管喝不说,还给她们钱和米面。如此,她们便听话的在荆棘城外放风筝。她们不知其中关窍,根本不知那风筝上绑的纸口袋里装有特殊之物。风筝被荆棘挂破,特殊之物漏下……通过她们的手,荆棘丛被神不知鬼不觉地撒下很多速生速死的草种。那草种一天一夜长出青草,一天一夜生长旺盛,第三天就开始发黄枯萎。”
“如此,再射火箭便管用了,”楚晗摇头叹息,“还真是好计谋啊!”
楚语然道:“何止,她还令人用抛石机投下裹油燃烧的火球。”
楚晗叹道:“准备如此充足,完全是有预谋的,看来,还是那位西真皇子的手笔啊!”
“西真皇子?”楚语然抬头看她,“何解?”
楚晗道:“杀西真十万大军时,得知她们有位皇子身份的幕后军师,三路大军,尽皆掌控他手。”
楚语然静思片刻,语气变了:“这么说,她们所走的每一步,都是他预设好的……能把领军大将和三十万兵马操纵得如同木偶一般……”
他自认没这样的本事。
“怎么?嫉妒了?”楚晗打趣,见他横过来一眼,叹道,“可惜世事不尽如人意,很难有完美的人,”
她看着楚语然:“那西真皇子虽有聪慧无比的脑子,却是个身体不能动的残废。”
楚语然吃惊:“残废?”
“很意外吧?”楚晗笑着摇头,“估计谁都想不到他才是幕后指挥者。”
楚语然在沉默中慢慢消化这一信息。
既然是残废,就不可能有武功了。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当世奇男子吧?
他不由自主地悄悄抬眼看楚晗,发现她脸上并无心动神色,方才暗松一口气。
他刚要收回目光,楚晗却瞟了过来:“你不会以为我看上他了吧?”
偷瞧的目光被撞上,又被一语道破心思,楚语然不由有点小小心慌:“没有,怎么可能……”
若真没有,就不会将“没有”和“怎么可能”同时说了。即使不用窥心镜法,她都知道。
“你也真敢想,”楚晗好笑地摇摇头,“连见都没见过,更没相处,怎么可能就喜欢上?我是什么样的人,别人不知道,你还能不知道?”
她这么一说,楚语然立即踏实了。
是啊,她这人,除了那个肖浅灵,很难跟人一见钟情,必须要认识、了解、在慢慢相处中生发情感。虽然耗时,但感情会稳定持久,不会喜新厌旧,朝三暮四。
之后,楚晗跟他讲起在相府被顾长老涕泪交加逼迫认亲的事,最后道:“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你说怎么搞吧。”
楚语然低笑出声,楚晗哼道:“我都快愁死了,你还笑。”
“是吗?”楚语然笑看她,“我怎么没看出你哪里愁了?”
真要发愁,还能有闲情逸致跟他扯这侃那?肯定是第一件说的,就是它。
楚晗故意轻哼着瞪他一眼,心里却道:傻瓜,就算真的心有愁事,妻主我也不会时时刻刻表现在脸上,让夫郎担心。
楚语然道:“听说穆丹薇甚是清廉,中午拿什么招待你的?不会是烤大饼吧?”
说完,他自己先无声低笑起来。
“屁!烤大饼都没有!我压根儿就没在相府吃饭!”楚晗哼哼,“有顾长老那殷切期盼的老眼神儿盯着,能吃得下饭?咽得下汤?”
楚语然终于噗哧笑出声来:“那你哪儿混的饭?”
“真让你说对了,”楚晗嬉笑,“还真有人请,没花着咱家钱。”
虽然楚语然不可能在乎她吃饭花多少钱,但这话听着就是舒服,心里受用得很。
他故意道:“难道遇到了要倒贴的少年美男?”
“哪能!”楚晗连忙道,“没有的事,黑锅咱可不背!我是遇到了个神马门的人,那家伙,嘿嘿,好玩儿得很。不过,我也没白吃她的,给她提了个醒儿,不然哪天被人暗算咔嚓了都不知道。”
她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楚语然淡淡道:“你又做了回好人,救人一命。”
“没办法,遇上了,又喝了人家的酒,总不能见死不救,”楚晗耸耸肩,“好在想害她的人后她一步进京,也没想到她刚进城门就能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跟人下馆子喝酒,虽然有失警戒心,却躲过一劫。”
楚语然沉默着没说话,多救一个人,就等于多了一个仇人,杀人未遂者必定要连她这个破坏者一起除去。
虽说她已是神皇至尊,但暗箭难防,当初不就是因为误食淫蛇果,才意外要了千羽……
她的身体虽百毒不侵,但独对含春之情药无效,若再发生一次……
楚晗笑道:“你担心什么?别忘了,我可是炼丹大师,识草辨药那是最基本的,若饭菜酒水里被人下了什么药,我能看不出、闻不到?”
还真是……关心则乱,他竟一时忘了。不过……他看似漫不经心道:“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楚晗“嗛”了一声:“你是我夫郎,又是一起长大的,你把屁股一撅,我就知道你要拉~~呃,”
看到楚语然顿在手中的野味,虽然已吃到见骨头,但还是及时刹车改口道:“拉……拉什么屁!”
“简直跟小时候没什么两样,”楚语然瞥她一眼,忍笑道,“还不赶紧吃?”
“吃!吃吃!”楚晗埋头就啃已经没几口肉的骨头,“赶紧吃,还有一道更大的美味在后面!”
说完,她在楚语然身上扫了一眼。
“色狼……”楚语然轻哼低语一声,转过身去不看她,脸颊却飘起一丝红晕。
却不知,楚晗是在故意逗他。
夜渐深,坐在火堆旁畅聊的妻夫二人终于止住话头,净过手的楚语然将脑袋靠在她肩上,楚晗揽着他道:“睡会儿吧。”
楚语然轻嗯一声,闭上眼睛。
他知道,凭楚晗的武功,进入荆棘城取西真将领庞仪的首级,那是轻而易举,但她却没有这样做。
也许,这就是武功修炼到极致后的无趣吧。
除了帝王,已经没有对手,杀任何人都易如反掌,还有什么乐趣?
母皇她们都以为坑死西真十万兵马、退凰梧之军、俘虏耶律盛、收服千只驯鹰的事,都是他在背后谋划、“顾南风”操作的,事实上却是他之前连知道都不知道,全部是晗儿独立完成的。
而她做这一切,都是有计划、有目的的~~只因要为碧霄宫正名。
连碧霄宫被正名的事都被她完成了,还有什么可历练的?
楚晗看到他的想法,不由暗自失笑。
老实说,做那些事时,她还真没什么计划,完全是随性而为,随心而行。
特别是耶律盛和那群鹰,其实她就是想弄个拉风的坐骑而已,谁能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么有利的地步?居然无意中得到几道有力的砝码,成全了碧霄宫的正名,让它来得如此容易而顺利。
至于凰梧国退兵,都是因救了一个人而引发的连锁。
而那十万兵马……楚晗心中微叹,听说紫竹山和卫国寺都曾派人前往那段凤天河,念经念了七天七夜,为她们超度亡魂。
此时想起来,她不禁有些迷茫,觉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如果当时不将她们坑死在凤天河,而是全部俘虏,发配各地当苦力……
她摇摇头,事情已经做了,她们也已经死了,再想这些还有何用?
不过,她没有再施手段弄死荆棘城的西真军,多少是受这种心境影响。
如今局势渐渐稳定,各地流民也开始陆续返乡,能少点杀孽,就少点杀孽吧。
任天游动不动就讲道教的承负,搞得她也生出顾忌之心,怕杀孽太重,报应到自己女儿和儿子身上。
而佛家的因果论,她也见识到了,连慧明大师困死个耶律盛都怕沾上因果,影响修行,她就算是魔界帝尊,历劫中的大善大恶,难保不会与归位后的自己产生联系。
虽然只是猜测,不敢断定,但还是多了一份顾忌。
成为天下第一之后,怕是反而杀人更少了。
她看了看楚语然的睡颜,即使知道高阶天玄不会冷,也依然握住他的手,渡入炙阳掌的温热真气。
这个为她而与东方凌天周旋、忍辱负重的男子,本就该受她最深的宠爱与疼惜。
每每想到这,她的心里就会涌起无限柔情,不由将他又往怀里揽了揽,双唇贴到他的额头上,很久才缓缓离开,低喃道:“语然……我会爱你一生一世……”
黑夜过去,天色渐亮,为防山火,楚晗用水彻底熄灭火堆,然后将金鹰送回天虞山~~这大家伙拉风是拉风,但太招眼,很不方便。
之后,她牵着楚语然的手,闪到吉朵城,找了家客人最多的小吃摊坐下,要了两份当地的特色早餐。
在这里,没有人认识她们。虽然城里城外都贴着关于碧霄宫的布告,但又不是附有画像的通缉令,人们只知其人其事,并不知其貌。
不过,即使如此,以碧霄宫少主君和总管身份行走的二人,并没有在人前有任何亲昵之举,毕竟城里驻扎着娄敏宵的大军,还是防着点儿好。世事无常,万一被军营中人看到又必须与她见面合作呢?
她顾南风可是要带着圣旨去风纯国求娶圣子的有情人,若与“失去妻主”的少主君发生感情纠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