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满现在还哪顾得了这么多,只是一味的想要安抚丛子珊激动的心情。
“阿姨你先不要激动,只要你可活下去,不管是丛博还是什么,我都听你的话好不好!”
“我都已经得癌症了,还活个什么劲啊?医生都跟我说了,你的病根本就治不好,你就让我赶紧去死吧!”
丛子珊真的是被逼急眼了,她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迈出这一步,却没料到半路杀出来个张小满,现在紧紧的扼住她命运的手腕。
要是条件允许,丛子珊甚至想冲上前去咬张小满一口,好让对方松手。
这里是二十四楼,只要摔下去,那一切就都结束了。
“阿姨,你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有没有考虑过丛爸以及丛博的感受?如果让他们知道你跳楼自杀,他们该有多么的痛苦!你真的就像这样自私的一了百了吗,将所有的烂摊子都留给他们两个人吗?”
听完张小满说的话,丛子珊老泪纵横,她当然是不想,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横竖都是一死,早晚也是一死,反正结局都是一样的,像现在这样在人世间这样的活着,只不过是徒增痛苦罢了。
从子珊仍然执拗的扭动着张小满的手腕,张小满即使十分的吃痛,却仍然不肯松懈一丝一毫的力气。
“阿姨算我求求你,不要想不开好不好?任何事情都是有解决的办法的!”
丛子珊冷笑一声,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嘶哑:“你告诉我解决的办法是什么?连最权威的医生都告诉我,这病是没得治了,你一个临终关怀师又能做什么?”
张小满的手腕被墙壁的楞硌得生疼,她不由龇牙咧嘴地回答:“阿姨,就算这个病根治不了,但是剩余的时间呢?原本就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死去的呀!你这么坚强一个人,连跳楼的决心都有了,都已经敢去寻死了,为什么就不敢活下去呢!为什么就不能正视生死呢!”
此话一出,丛子珊瞬间哑口无言,原本挣扎的动作凝固在风中。
是啊,从前她是那么的坚强,如今却被折磨成这般落魄模样,被人看见岂不是要笑掉大牙了。
再说了,和张小满说的一样,他现在的确是很矛盾,她既然已经有了寻死的决心,那为什么就不肯提起勇气继续活下去呢?哪怕这活下去的期限只有短暂的几年,几个月,甚至几天……
张小满见丛子珊终于不再挣扎,他便扯开了嗓子大声喊道:“Ihereanybody?!!Help!”
张小满深刻的感受到自己在吼完这句话之后嗓子都有些嘶哑了,可是她不得不使出浑身的解数。
奇迹在下一秒发生了,身后的门被人打开,一阵仓促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随后便有几双援助之拉住了丛子珊的手腕,一起用力将她拉了上来。
在看到丛子珊双脚着地的那一刻,张小满像是一滩烂泥一样坐在地上,她就觉得自己的双腿都发软了,浑身上下只留下那心脏还在扑通扑通的跳着。
丛子珊被解救上来之后,哭了好大一阵子,她用哭花的脸对着每一个解救她的人说了谢谢之后,来到张小满的身边,紧紧的拥抱住她。
在那一刻张小满明白,此刻的丛子珊不再是坚强的,她脆弱的就像是一个孩子一样孤立无援。于是顾不上其他,张小满冰释前嫌,直接拥抱住了丛子珊,有温柔细腻的语气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太好了阿姨,幸好你没有事,以后千万不要再做这种傻事了!”
其实在发现这一举动的那一刻,张小满整个人可以用心惊肉跳来形容,那一刻的心情完全不亚于当时发现张端生离家出走的情况。
丛子珊的哭声转变成了细微的啜泣声,过了许久,她才能编织出一句像样的话。
“小满,今天真是太感谢你了……你让我明白,其实我根本就是不想死的,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没有信心再活下去了呀……”
张小满听见丛子珊这样说,炽热的目光与她四目相对。
“阿姨,人只要活着就是有希望的。刚才在你选择跳楼的时候,我相信你已经战胜了了对死亡的恐惧,既然已经战胜了它,为什么不能再好好的活下去呢?阿姨保持一个良好的心态,去享受接下来的每一天吧。你最爱的人和最爱你的人都会一直陪伴在你身边的……”
“到这个时候,您也不需要再考虑自己究竟能再活多长时间了,把每一分每一秒都当做最后的时间来看待,这样才能将人生活出圆满,活出意义。”
听到张小满说出这样一些话,丛子珊低下了头。
在众人的帮助下,张小满把丛子珊送回病房。张小满给躺在病床上捡回一条命的丛子珊放了一首歌,是朴树的《生如夏花》:
也不知在黑暗中究竟沉睡了多久
也不知要有多难才能睁开双眼
我从远方赶来恰巧你们也在
痴迷流连人间我为她而狂野
我是这耀眼的瞬间
是划过天边的刹那火焰
我为你来看我不顾一切
我将熄灭永不能再回来
我在这里啊
就在这里啊
惊鸿一般短暂
像夏花一样绚烂
这是一个多美丽又遗憾的世界
我们就这样抱着笑着还流着泪……
丛子珊边听边流泪,心中的郁结好像随着歌曲渐渐散开。
她看着张小满,渐渐觉得,这位看起来不大点的小姑娘对于人生的理解倒真的是十分的透彻。不愧是正儿八经的临终关怀师,想当初自己还对这个职业保持着鄙夷与嫌弃的态度,现在却是默默的生出诸多尊敬。
而此刻丛子珊也完全抛开了对张小满的偏见,最近刚才张小满的所作所为都可以称得上是她的救命恩人。相信自己在寻短见的时候竟然还说出那样不知羞耻的话语,丛子珊整张脸都红透了,她亲昵的拉着张小满的手,眉眼带着笑意:
“小满真的谢谢你,阿姨,刚才说了很多难听的话,希望你不要记在心里去。”
张小满十分的善解人意,她点了点头:“放心吧阿姨,我是绝对不会往心里去的,只要您没事就好了……”
经过此番举动,张小满和丛子珊之间的嫌隙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
在寂静的病房中,两个娇弱的女子紧紧地拥成一团,燃烧起了生命最后的零星火苗。
“我发誓,以后再也不会寻短见了,别说,这二十四楼的风真是大啊……”
丛子珊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方才张小满的一顿教导,倒是让她学会了苦中作乐。
“阿姨,让不快的心情随风而去吧,这件事情我们就不要告诉叔叔和丛博他们……”张小满鼓励着丛子珊,丛子珊苦涩地一笑,有些懊丧:“别告诉他们,免得让他们受惊,我以后不会再有愚蠢的念头了……”
张小满轻拍着丛子珊的背,低低抚慰:“别怕,阿姨,再怎样,我都在呢。”
丛子珊点点头,一行热泪从脸颊顺流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