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浅秋在药田里忙活了好一会儿,又沿着砍柴的小路在山里转了转,不仅找着了野菜,还在一截腐木上找到了灵芝。
不过灵芝在这里并不算太稀罕的药材,是根据大小和种类定价的。
她找到的这株个头不大,卖不起什么价钱。
她想了想,索性把腐木挖出来,连同灵芝一起移进了自己的药田,打算人工栽培。
药田的药总共就这么多,坐吃山空不是办法,总还得想想其他法子。
做完这些,林浅秋下了山,朝来时的路走。
刚到自家屋前,她就听到了一阵吵闹声,还隐隐夹杂着孩子的哭声。
嗓门最大的是陈氏,正趾高气昂地吆五喝六:“把这桌子,还有椅子都给我搬了!老许家的东西,凭什么留给一个外头嫁来的小贱蹄子?”
“还有锅碗瓢盆,也都给我拿回去!”
“你们几个没规矩的野种,今天就跟我回老宅去!还以为林浅秋会管你们的死活呢?做梦!”
“那小贱蹄子指不定已经跟哪个野男人私奔了,指望她?指望个屁!”
林浅秋心一紧,快步进屋。
屋里一片狼藉,锅碗瓢盆散落一地。
宁儿抱着平儿在哭,云松、云柏两兄弟外加一个小矮墩云桐,正费力想拦住陈氏叫来的那几个人,然而哪是那几人的对手?
云松被推得一个踉跄,眼看整个人就要撞在摔在一堆碗筷碎瓷片上。
林浅秋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她,朝叉着腰看好戏的陈氏怒喝:“你要干什么!”
“哟,你个小贱蹄子还敢回来?”陈氏扬起下巴地朝林浅秋逼近,似乎已然忘了今日下午挨的那一脚,“云松去老宅偷银子,是你指使的吧?”
偷银子?
林浅秋隐隐觉得事情不妙,转头看向云松。
这个憨厚孩子两眼通红,拳头捏得紧紧:“我没偷!”
“没偷?”陈氏嗤笑,指了指手上的一个钱袋,“没偷那这是什么?这可是我刚从你家柴垛里找出来的!”
“我没偷,没偷就是没偷!”云松胸膛上下起伏,连声音都有些哑了,却仍没让悲愤屈辱的眼泪落下。
爹告诉他,男儿有泪不轻弹。
他不能叫人瞧不起!
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手指的细微暖意,透过他被汗濡湿的衣裳。
他诧异抬起头,正对上林浅秋仿佛能直视人心的目光。
“我信你。”她认真道。
压在云松心里的千斤重担在这一瞬像是突然卸下,被陈氏指着鼻子骂的时候,他没哭,被这么多人用看贼的眼神指指点点的时候,他也没哭。
可林浅秋简短的三个字,却让他眼眶陡然一热。
他狠狠揉了一把眼睛,再看向陈氏时,已多了不知多少勇气:“我没偷!”
“不是你是谁?就是你趁老宅大门没关严实,进我房间偷的这个钱袋。”陈氏咬死了不松口,“有爹娘生没爹娘教的东西,简直把老许家的脸丢尽了!今天全跟我回去,一个都不准留在这,省得都让人给教坏了!”
话里话外,无法是说林浅秋也跟这事有关。
门外不知何时围拢了不少看热闹的人,朝着屋内的林浅秋和五个孩子指指点点。
“都说后娘没几个好的,可再坏也不能指使孩子去偷钱啊,还是去偷自己老家的钱,简直造孽……”
“这么小的孩子,也不知还能不能教上正道?”
“‘小时偷针大来偷金’没听过吗?根子歪了,八成是教不好了!”
听这话头,竟是都信了陈氏。
毕竟从来也没见过哪家的长辈,会闲着没事诬陷自家亲侄子。
陈氏闻言一脸得意。
只要把这几个小的带回去,没了林浅秋给他们撑腰,他们还能反了天?
安儿已经到了能当童养媳的年纪,平儿还小,过两年能干活儿了也可以找户人家换一笔银子。
还有云松、云柏和云桐,地里的重活儿正好没人干,三个小的能抵一个老的。
陈氏心里的算盘打得噼啪响,林浅秋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冷笑开口:“钱袋是你找出来的?”
“那当然,”陈氏下巴一抬,“就是在你家柴垛里找到的!”
“你亲眼看到云松偷钱袋了?”林浅秋又问。
“不止是我,还有我家妯娌,也瞧见他翻墙偷了钱袋。”陈氏急不可耐要把这件事坐实。
林浅秋却一下就抓住了其中漏洞:“翻墙?刚才不是还说,是从没关严实的大门进去的吗,怎么一转眼就成了翻墙?”
陈氏眼珠滴溜一转,连忙改口:“是从大门进去,翻墙出来的!”
林浅秋嘲讽地“哦”了一声:“从大门进,却要翻墙出?”
“怎么,不行吗?”陈氏咄咄逼人。
“行,怎么不行,”林浅秋嗤笑,“许家老宅的围墙有六七尺高,云松一个七岁的孩子是怎么翻的墙?
你说你妯娌都亲眼看见了,为何当时不喊人抓贼,却要叫人一路追到这儿?
明明当场发觉却叫他给跑了,你们几个大人的脚程,难不成还快不过一个孩子?
还有这钱袋,云松既然都已被你们撞破,且还安然脱身了,何不在外头找个隐蔽的地方把钱袋藏起来,或者干脆扔进河里,叫你们抓不着物证?
他为何要把钱袋藏进家里的柴垛,任由你过来搜个人赃并获?”
一席话下来,陈氏脸色都变了。
“我……我怎么知道,兴许是他急得跟没头苍蝇似的,压根顾不上细想呢?”
此时已有不少人面露狐疑,实在是林浅秋有理有据全然不似撒谎。
细一想,陈氏的说法的确有不少地方站不住脚。
“是吗?”林浅秋盯着陈氏那双闪烁不定的眼,冷冷勾起唇,“既然如此,那报官吧。”
“什……什么?”陈氏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我说,报官。”林浅秋神色冷静如常,透着一股令人生畏的冰冷疏离。
陈氏嘴唇开始哆嗦。
报官?
万一要是事情穿帮了,那岂不是……
“果然后娘就是心狠呐!”人群里传出一个尖锐的声音,是那自称亲眼见到云松偷钱的妯娌马氏。
马氏长得极瘦,颧骨高高,皮笑肉不笑:“松儿,你这后娘是巴不得你去蹲大牢呢。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能少你这么一张吃饭的嘴,她做梦都要笑醒!没了你,她就更能变着法子折腾你这四个弟弟妹妹,你可要想清楚识好歹,我们跟你才是一家,她不过就是个外人!”
云松却压根没看马氏一眼,而是看向林浅秋,稚嫩的脸上写满坚定:“林婶子,听你的,报官!”
马氏一噎,气急败坏:“你这小混蛋,就不怕进官府挨板子!”
林浅秋再度拍了拍云松的肩,看向众人,脸色波澜不惊:“方才下了一场小雨,若云松当真翻了墙,墙上应当有他粘泥的鞋印。这种东西造不得假,若没有鞋印,或是鞋印的大小不对,那便是诬告,官府一查便知。”
陈氏吓得冷汗都出来了,连忙拉了一把还打算喋喋不休的马氏,朝林浅秋挤出一个笑:“我看……指不定是个误会。”
“误会?”林浅秋冷冷勾起唇,“现在才说是误会,太晚了。若不是人为,你家的银子是长了脚飞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