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音这心里活动要给绿舟听到，那她接下来多半会被绿舟连着镜妖一起暴打了，因为她真的低估了绿舟的智商，在她刚刚转头发现镜妖的瞬间，绿舟就发现了空气中的灵力变化，而且他的反应远比苏音想象的迅速简单和粗暴，当即就是一脚踹到门上。

他的力气比苏音大，所以卫生间门应声而倒，但从绿舟的角度看，是苏音没在卫生间里面，真正的情况正如苏音第一种情况所料——镜妖将她拉进了平行空间，但对比旁边苏暖黎的惊慌失措，绿舟反应却很冷静，只微微蹙了下眉，就转过头望向学校后堂：

“应该是往那个方向去了，我们走吧。速度跟上。”

苏暖黎顿时震惊了，满脑子都是“你怎么知道？！！”的疑问，但她历来胆小，隐瞒召灵术这事又被绿舟骂了一顿，此刻就是敢想也不敢问，低了头就跟着绿舟往后堂方向走。

然后她发现，绿舟并没把她带进后堂，而是在距离后堂大约十米处——形象点说就是平行空间里苏音被压制处，绿舟就停了下来，并且看着地面一处完全没见异常的地方皱眉：“被压制了啊……”

苏暖黎表情更震惊了！这下她简直想忍都忍不住，直接看着绿舟就把问题问了出来：“那个，抱歉，我能问问吗？你是说苏小姐在这里？”

绿舟点点头。

“您怎么知道苏小姐在这？”

绿舟面无表情地看她一眼，并没接话，转身走到后堂门口才回头看着她，但却避而不答似的，突然提出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关于镜子邪灵的传说，你听说过几个？”

苏暖黎不明所以地愣了下：“两……三个吧？”

她想了想，掰着指头算了算又肯定道：“血腥玛丽；午夜十二点时对着镜子梳头或削苹果；镜子不能正对着床……一个三个。”

“就是流传度最广的那一类传说吧。”绿舟点点头，随即推开后堂大门，指着被苏暖黎打碎的那面穿衣镜又道，“那你听说过紫镜吗？”

苏暖黎脸色立马变了：“那是什么？”

“一句话概括的话就是日本那边的都市传说。”绿舟言简意赅，慢慢走到穿衣镜前又道，“紫镜传说的具体来源不明，只说过无论男女，二十岁以前都不能想起紫镜，也不能看见紫镜，否则就会意外横死。”

苏暖黎脸色慢慢白了：“那我打碎的穿衣镜……”

“是在紫镜之上覆盖了层伪装的镜子。”绿舟说着敲了敲镜面，覆在镜面之上的伪装立刻裂开，露出下面紫色的镜面来。

苏暖黎瞬间抽了口冷气，想了想却又觉得奇怪：“不对啊，这面穿衣镜刚建校时就有了，能考进我们学校的，又大部分都是满了二十岁的人。放这镜子的就算想害人，也害不了什么人吧？”

绿舟摇摇头：“理论上是这样，但那家伙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它把镜子放在这里并不是为了用紫镜传说害人，因为紫镜传说有个限制，就是对不知道紫镜传说的人而言，二十岁前即使看见紫镜也不会死。那家伙把镜子放在这里，只是想让打破镜子的学生看见里面的召灵术纸条罢了。”

他说完回头看着苏暖黎，音调没变，面色却在瞬间冷了下来：“本来时间如果宽裕，我还可能和你慢慢周旋，但现在时间紧迫，我就不跟你废话了。苏大小姐，你造出双重分身对付我和苏音，首要目标是哪一个？”

苏暖黎闻言一震，一脸既困惑又惊慌：“我、我不明白你的意思？绿先生，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你们长老应该有告诉你我倒了三年霉吧，我要有你说的那么厉害，能分出什么两重身，就不可能倒三年霉了。”

“那是因为倒霉的人并不是你。”绿舟微微勾起唇角，抬起右手放到镜面上道，又慢慢勾起了唇角。

“苏暖黎的灵力很弱，一套召灵术就算做完，你也没法从镜子里出来，但正因为她灵力少，抗性不强，你才能通过她照镜子的机会断断续续地影响她，让她做出一些方便你积累力量的事，比如通过苏暖黎父亲的财力，让学校把原本种着的树全部换成杨柳、白槐和青桑。”

苏暖黎唇角动了动：“我，我没有！换树只是为了冠名赞助，我没有动……”

“你确实没怎么动，也不需要动，只是稍微用了点手段，推波助澜罢了。”绿舟打断她的话，斜了她一眼，又开口道，“我之前送苏音进学校时就觉得奇怪了，学校这种场所一般会择地修建，而女子天生阴气重，只有女性没有男性的学校，怎么着都不该在前院种桑，所以在旁边的咖啡厅顺便查了下资料，果然发现了异常——苏暖黎最初进行召灵术的时候，并没完全召出你的灵魂吧？”

苏暖黎看着他，脸色慢慢由惊慌转平淡，但却没有说话，只慢慢垂下了眉梢。

正好绿舟也没那时间听她回话，左手不动声色地掐了个符印又道：“我就先称你为镜妖吧。你附着在苏暖黎身上的意识并不完整，只能三五不时让她头痛，或通过阴阳气流相冲影响她的运势，让她倒霉。但杨柳、白槐一类的树木能聚阴，你站在树下能够积灵攒力，所以每当苏暖黎靠近这些树时，你就会安静地蓄积灵力，对苏暖黎而言，也就是突然觉得头疼症状减轻，等她离开这些树后，头痛又再度加剧罢了。等你灵力蓄积到能短时间操纵她身体后，你就开始用除草剂浇学校里大树的根部。”

他说着顿了顿，右手微微往镜面施加了点力道又道：“除草剂内因为渗了你的微量灵力，浇下去后用不了多久就能让那些树患病，这时你就算不出手，苏暖黎也会和他父亲说起她呆在这些树下不会头疼的事，然后你再稍微找个机会，说服苏暖黎的父亲向学校提供大量可以直接移植的树。”

“学校这边能捡现成，自然也不会拒绝，而你只需在白槐、青桑、杨柳这些树移植过来时，假借帮忙之名在树根附近动动手脚，就能让这些树木的灵力朝同一个方向流。”

说完右手白光一显，紫色镜面顿时出现一条不太明显的裂纹。苏暖黎表情终于在这时变了变，看着绿舟声音转冷地问：“你这么说有什么根据吗？”

绿舟微微一笑：“你又不是小说的主角，我有必要给你根据吗？”

说完右手向下一压，紫镜上裂纹立刻扩大，而后苏暖黎甚至来不及说话，只看见前方绿舟回头冷冷看她一眼，唇角微微一扬，跟着就是“咔”的一声，紫镜飞快裂掉。一阵极浓的黑雾从紫镜中冲出，绿舟却是不慌不忙，反手一道咒印打上。

刹那间，所有镜像都似水中倒影被打碎般摇摆动荡，另一个空间中被镜妖压在地上的苏音只觉得眼前一晃，下一秒就见之前扔出去的那枚硬币发出了炫目的光。

压着她的镜妖一愣，回过神后正想往后退就被突然出现的绿舟一拳揍倒在地，再而且这事还没完——镜妖一个翻身准备起来，刚爬到一半又被人按住肩膀往后一扯，“啪啪啪啪”四记耳光应身而来。

这四记耳光不用说，当然出自绿舟之手。

可怕的是他抽完四下耳光竟还没松手，而是捏着镜妖继续蹙眉，一副想再补抽的表情缓缓道：“抱歉，我不是喜欢抽人耳光的人，就是觉得这张脸越看越想抽罢了。”

旁边才刚脱险的苏音爬起来，心有余悸地飞快捂住了脸。

被绿舟“啪啪啪啪”抽了四记耳光的镜妖懵了，空间之术既然已被绿舟打破，它也没必要再维持附在苏暖黎身上的镜像了，于是飞快解除法术，看着绿舟疑惑地问：“你怎么知道我的本体在这里？”

“这还用知道？”绿舟表情比它还震惊，“像你这种既没实力又饥渴，灵力匮乏到连苏暖黎都看得上的货色，不从苏音这边下手难道还从我这里下手？”

镜妖：“……”

镜妖表示有理有据，令妖信服。

苏音这时终于理顺了之前被镜妖压在地上时那口呛着的气，从地上爬起来问：“怎么着？这家伙还分了几个身出来？”

绿舟反手一道符印打在镜妖脸上，然后松开手，任由镜妖跪在地上咳嗽才慢条斯理地点头：“造了两个镜像空间，分了三重身。一重附在现实中的苏暖黎身上；一重陪着你和我到宿舍补完召灵；一重在你完成召灵后把你拖到这边。”

跪在地上的镜妖抬起头看他，一脸惊愕，像是不明白绿舟什么时候发现了一样，绿舟于是笑了：“你以为我没发现你把我们带进了平行空间吧？紫镜妖，你智商看来有点着急啊，这地方怎么说也是个学校，晚上就算人再少，从宿舍到后堂这段路上都不可能没人。虽然我把硬币拿给苏音是想预防万一，但在苏音被你拖入镜像空间后，我发现她所处的空间和我所处的空间灵力构成完全一致，就立马推断出了你的戏码。”

苏音闻言恍然大悟，随即智商难得上线，举一反三地发言：“啊！这么说，我之前应该也被她带进过镜像空间，就是之前用白烛镜式给苏暖黎转运时，做完仪式那瞬间，我明明看见镜中的苏暖黎露出了困惑茫然的表情，之后转头看我时，全过程中五官都没怎么移动，转过来时，朝着我的却是一张微笑的脸。”

绿舟慢慢地点了点头：“镜像空间的咒术应该是在我们进女生宿舍的瞬间发动的，毕竟那里镜子多，镜像重重折叠反射，成型后几乎无需多少灵力就能发动，也不容易被人察觉。”

跪在地上的镜妖不咳了，反正装可怜也没用，干脆就不演了。它拧紧眉梢看着绿舟，半是愤恨半是不信地问：“你难道就没想过我本体可能藏在苏暖黎那边，或是这两个镜像世界的时间不同步，苏音这边的一分钟，等于你那边的一秒钟？”

绿舟淡定地摇头：“第一种情况我已经分析过了，你不可能那么做，因为苏音的价值比苏暖黎高，能力又比我弱，你朝她下手，无论胜算还是回报都是最高的；第二种情况我也有分析过，但没往心里放。”

“为什么？”

“你有那能耐？”

镜妖：“……”

镜妖咬着牙表示有理有据，令妖服气。

然后它笑了笑，表情像是有些解脱，但又隐隐的有点悲凉：“我也知道，我这步走得险，但我没办法，如果我不这么做，我大概永远都无法离开紫镜，也没法见到他了，虽然我知道他已经转世，就算真找到他，他可能也失去了前世的记忆，但我真的——”

苏音一听这话就知道反派BOSS要开始追忆人生，要开始似水年华，要开始洒狗血、煽情、洗白，立马蹭到旁边找了块干净的地儿坐下，然后掏出一把瓜子，翘着二郎腿准备听戏。

然而，BUT，但是。

镜妖那话还没说完，绿舟就已经从怀里拿出（……原本应该由真正的男主角赤图召出的）《妖怪图鉴》，左手掐印起势，扔下一句“抱歉我没空听你解释”，就“唰”地一声就把镜妖收进了《妖怪图鉴》，全过程干脆利索，手起手落，毫不拖泥带水迟疑纠结。

苏音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满脸“=口=”的表情，半晌，才终于找回声音似得看着绿舟：“你……干嘛不听它说完？”

“因为我没耐心听她说完。”绿舟淡定地收好《妖怪图鉴》，回头看她一眼又道，“像这类妖怪，这时能说的，一般都是些用膝盖想就能想到的话，比如几百年前和谁许下过什么约定，定下过什么契约，就算死了，也要想尽办法完成约定。但问题的关键和关键的问题是，我干嘛要给它时间完成约定？”

苏音：“……”

“既然已经变成了危害人类的妖怪，而且确实伤害了人，那就应该被关进《妖怪图鉴》，一辈子被封印起来，哪怕它作恶的原因再凄凉，屠杀的借口再感人，都不能成为它伤天害理为非作歹的理由，所以我干嘛要听它辩解，给它机会不判死刑而判死缓？”

苏音：“……”

苏音也表示有理有据……她有点服气……

“至于苏暖黎……”绿舟想了想，道，“她应该昏倒在这附近，镜妖已经被我收了，镜像空间也应该维持不了多久了。正好，我那边的时间也快七点了，再睡下去小山哥就要抓狂了。保险起见，我就先回酒店了。你等下把苏暖黎扛回寝室，帮她压压惊，就随便结个案吧。我虽然对这类作死的人没什么好感，但有句话，你还是姑且替我转达下吧。”

他说着微微一笑，抬手一个弹指，在打破镜像空间的瞬间，慢慢地对苏音说出了最后的一句话：

“没有本事驾驭的，就不要轻易尝试驾驭，毕竟召来妖怪和制造妖怪的，从来都是人类。而这个世界上比妖怪更可怕的，永远都是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