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我从不轻易说爱,
只是愿意,为你,
将她酿成一杯酒酿,
等你来,品尝。
待到解语时,
比爱更爱……
十年后……
蜿蜒的道路两旁,片片丛林由远及近。我打开车窗,任狂风席卷我的碎发,发丝轻抚我的面颊,挡去我的视线。我干脆闭上眼,迎着风,大口大口吸吮初春的气息。
“小心别着凉。”一个温柔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车窗缓缓上升,挡去了甘甜的风。我像断了线的风筝,落回座位,用手将头发抿回耳后,转头看向身旁的男人。
他侧面的轮廓在阳光下,那样棱角分明。他不算帅哥,却给人很安稳的成熟。我淡淡笑着,只觉得,他的右手从方向上放下,附在我的手背上,我的手被他紧握着,搭在他的腿上。这样的亲昵的动作,让我身子一僵,尝试着将手从他手中抽离,他却是握的更紧。
“小曦,我们结婚吧。”温润的声音传来,我大吃一惊,“啊?!”我睁大眼睛看他脸上的笃定。“陈程,你说笑呢吧!”“你看我像说笑吗?”我转头,向前望去,两旁的树在我眼前匆匆划过,“像!”我大声说道,奋力将手抽出,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耳旁传来一声沉重的叹息,我的心又变的湿湿的。
车子停下,我不顾陈程的挽留,飞快地跳下车,将车门碰的关上,驾驶室的车门打开,我知道他追了下来。飞跑上阶梯,大门已经为我敞开。我穿过门,向两旁站立地侍卫喊道,“帮我打发掉他,以后,绝对不准许他踏进尹家半步!”侍卫们纷纷上前,拦去了陈程的去路,推嚷声中,只听一声大喊:“尹晨曦,我爱你!我陈程爱你!”我默然转身,冷冷看着他,一字一句说道,“我不爱你!”说完转身,穿过硕大的花园,走进大厅,不顾妈妈迎上来的身影,飞奔上楼。
我抱着枕头躺在床上,看着白皙地天花板,心里空空洞洞。
忽然,一声声急促地敲门声传来,我将枕头一扔,坐起身大喊道:“你们就不能让我安静会儿?!”门外传来同样伶俐地声音:“姐,你给我开门!”我冷哼一声,慢吞吞爬下床,松了门锁,门以急速打开,我还没反应过来,一个拳头便向我打来。我灵敏地躲过,一条腿却向我胸口踢来。我硬是用双手挡住那条腿的攻势,一扭,眼前的人翻了个身,收回腿,站定。“尹念雨,你发什么疯!”我喊道,“你还有完没完,我是你姐姐!”
“姐姐?!”小雨站定身,看着我的眼里满是痛色,“就因为你是我姐姐,我才要打你!别罗嗦,看招!”说着,她抬腿又向我踢来。我一个翻身,躲过她的腿,回身一劈打在她的肩上,她身子向后飞去,撞在墙上,墙上的壁画轰然坠下,连带着挂在墙上的饰品。她灵活地弹跳开,那些东西没有砸到她,她瞬间又向我扑来,我却是一怔,被她右手抓到,左手压着我的胳膊,一下子推到镜子前,“你看看,你看看你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我随着她的声音看向镜子,短短的头发,浓浓的眼影,配着鲜红的双唇,高贵而冷眼,眼底却是死一般的静。“姐,你失去灵魂了!”她说着,声音里是无限的惋惜。我趁她分心,一个转身,踢到她的肚子,她退了几步倒在床上,我上前,一提,一扔,骑在她身上,将她的胳膊一别,双手按她,一连串的动作潇洒利落。
她在我身下疯狂的扭动着,想要翻身,却被我牵制住,挣扎只能加剧她的痛。“打了二十多年,你何尝是我的对手,”我嗤笑道,“还是放弃吧!”我松了手,任她发疯般跳起来,抄过身旁的枕头重重向我打来,一面疯狂喊道,“尹晨曦,你这个疯子,没了心还不让别人好过,夕哥哥走了,洛野走了,你让你自己也死了。我们一个个看着你生不如死,你根本不在意我们有多难过,你的心在哪里,在哪里,你他妈给我把心找回来,找回来啊!”我任她打着,丝毫不觉的痛,只看到羽毛从天而落,缓缓散开。
“你们这是干嘛!”妈妈终于忍不住,在门口呼喝我们,转身叫人来打扫混乱不堪的房间。阿姨提着水桶上楼来,在门口站定,犹豫着要不要进来。小雨还在哪儿发疯似的挥舞着枕头,我摆摆手,让她先离开,阿姨看了看我们,叹了口气,消失在门口。
我转头,夺过小雨手中的枕头,瞬间握住她的脖子,将她按倒在地,我在她耳边冷冷吹着气,“我的忍耐力有限,别惹我!”她忽然笑起来,眼里无尽的泪水散落,“可怜的洛野哥,他为了你,没了命,却换来这样一个冰冷残忍的你,我想,他就算死了,也一定不得心安!”她的话戳住我的痛楚,我扬手给了她一个耳光。她猛然挣脱我,我脸上一烫,她却也抬手给了我一个响亮的耳光。
我呆住了,只看到她青紫的嘴唇哆嗦着,眼泪顺着面颊留到嘴里,看得我心里又苦又涩。“尹晨曦,十年了,你疯够了吧!”她止不住的哽咽,“十年,十年啊!姐,你既不向前看,开始新的生活,又不回头,继续那段感情,你到底要怎样啊!”她伸手,附上我的手臂,我不知道为什么,重重甩开她的手,她的眼神是那样的受伤。她狠狠用手臂擦掉脸上的泪水,站起身, “尹晨曦,陈程是我的学长,不管你爱不爱他,明天都给他个交代。”我抬头看她,她的眼神变得平静,而那片平静里深藏着的却是我看不懂的伤。“你若不愿回到过去,就屈服于现在,你自己看着办!”说完,头也不回的走出门。门“咣”的一声关上,将我锁在这个纷乱不堪的境地。
我蜷缩着身体,靠着床,看阳光透过紧闭的窗帘,倔强地想要照进屋子里。我站起身,深吸一口气,猛然拉开窗帘,阳光就这样豁然冲破我阴沉沉的天,肆意地照进来。
我拿起电话,拨通那个陌生的号码。“小曦,”里面传来温文的声音。“陈程,刚才对不起。”对方沉默了。我深吸一口气,平静说道,“我想,我们该见个面。”“好。”
我坐在中央公园的长椅上,对面的石桥下,潺潺流过的水是那样欢快而湍急。这是纽约难得宁静的地方。我懒懒看着那个高大的身影匆匆从远处跑来,在我身边停下,有些喘息,头上的微汗在阳光下闪烁。我收回眼神,拍拍身旁的位子,他顺势坐下来。
“早上,对不起。”我说道,却听不出任何愧疚。“没关系。你叫我出来,只是为了和我说这个?”我沉默,他也不说话。好久,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陈程,我不能嫁给你。”猛然觉得身体被一双强硬的手臂禁锢,迎上一双炙热的双眸,“我爱你。”我听到这三个只觉得心里一痛,眼睛不知觉的模糊了。“对不起。”
只听一声叹息,“你没有男朋友,我们就不能试一试吗?”“对不起,”我喃喃说道,“我没有男朋友,但,我有喜欢的人…….”
我一个人静静坐着,我只顾着自己流泪,身旁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终于,我还是逃不掉,既然逃不了,就让该来的到来吧。我还记得,曾经有个叫晴子的女孩儿,依偎在一个高高大大的男孩儿身边,伸出小拇指,点着指甲盖儿,欢笑地说着,“我每天就多喜欢你这么一点点。”
每天多喜欢你一点点,到现在,已十年……
自从上次和小雨吵架,我感觉她有意无意地躲着我。我也不在意,每天依旧像从前那样,白天去公司打理事务,傍晚到工作室设计图案,夜里和一大帮朋友喝酒到很晚,近午夜才回家睡觉,一直到大天亮,抓着三明治去上班。没有了陈程的打扰,我倒过得自得其乐。已经不记得,他是我打发掉的第几任男朋友。想到这儿,我傻乐地吹着口哨走进门。刚上了楼梯,就看到小雨等在我的房间门口。我慢下脚步。
“姐,今天是除夕。”我顿了顿脚步,低应一声,“我知道。”“虽然美国不过年,但你至少该回家陪爸妈啊。”我抬头看她,没说话。“你什么时候回国?”我有些心烦,脱口而出,“关你什么事。”“尹晨曦,你欠我的!”我看着她眼里的痛色莫名,停下了脚步。“我一直以为,等我长大了,就能像你一样,回到我们曾经生活的地方。去找洛野,找我曾经失落的爱。好可惜,好可惜。现在我长大了,那里却再也回不去了。可是你呢,你每天在逃避什么?你过得像个鬼,那我呢,我的魂丢到了哪里?你只顾着自己包裹着自己,却不知道,我也是拼命想拆了你的壳进去取暖。姐姐,你是洛野和我最后的连结!”我几乎惊得从楼梯上摔下来,用尽力气握紧楼梯把手,我才站得稳。我不敢再看她,几乎是逃窜着,快步下楼,奔出她的视野。
那么多曾经年少的回忆,都这样肆无忌惮的重新回到我的脑海里——
小小的小雨缠着同样小小的洛野,“洛野哥哥,你给我讲故事。”“好,那我就给你讲个皮诺曹的故事吧。”“好啊,好啊。”洛野伸手捏着小雨的鼻子,“你要是说谎的话,鼻子就会长这么长!你看,你看,你的鼻子长长啦!”伸手捂住鼻子,小雨吓得哇哇大哭。不过,从那时候开始,小雨真的不说谎话。
“来,这个给你。”小雨八岁生日的时候,洛野神神秘秘地递给她一个包好的盒子,然后,两个人到一边儿玩儿。直到洛野的妈妈兴冲冲跑到我家找他,才知道他偷拿了妈妈的香奈儿口红送给小雨。我还记得,大家找到他们的时候,小雨小小的嘴唇涂的红嘟嘟的,洛野满脸的口红印,带着鼻涕傻呵呵地对着我们笑。“等我长大了,要娶小雨妹妹!”
我们都笑,我也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直到感觉脸上凉凉的,用手一摸,才发现,自己竟是泪流满面。我看着前方灯火通明的夜,心里苦涩极了,我原来,从来没有意识到,那时的一句玩笑,种在小雨心里,那么久,生根发芽。结出的花,让孤独的小雨冲动地飞回国看洛野,可果实还未生出,这棵苗便被连根拔起,曝露在烈日下,苟延残喘,却固执的不想死去。
我飞快的开着车,奔入曼哈顿的璀璨。车子在拥堵的车流中穿梭着,不理会四周的鸣笛声,我只想,飞快飞快,甩掉跟在我后面的那双绝望的眼睛。糟糕,刚拐进第五大道,车流便堵死了,一动不动。我拼命按着喇叭,无济于事。一转车头,我顺着人行道,拐入旁边的小巷。从后视镜看到一旁的行人被我逼到角落里,忽然觉得有些挫败,瞬间停车,将车慢慢靠到街边。我躺进座位里,闭目养神了一会儿,拿出手机,“王叔,您还在公司吧。我想去时代广场,那儿堵车,我过不去,您下楼帮我把车停了吧。”
不一会人,一个黑色身影出现在车边。门打开,我下车,看着王叔恭敬的样子,想上去搀扶,可觉得身上实在没有力气。“二小姐没有一起来吗?”我迟疑,看看空空的副驾驶,才想起,往年的除夕,都是小雨和我一起来时代广场守夜的。我只好摇摇头,王叔倒是没追问,关切地说道,“要不,我送您去吧,还有近一迈的路。”我赶忙摇头,“我想走走。”“那好,您累了就打给我,我去接您。”看他上车将车子开走,我长舒一口气,转身向广场走去。
高高的跟鞋踩在路面上,发出哒哒的声音,我心里莫名轻快,感觉不到脚的痛楚,一路仰着头,走向灿烂的灯光。选了一处人较少的地点站定,看着大屏幕上的时钟,还有两分钟,我的心随着人潮渐渐涌起的欢呼声而雀跃。
就在时钟将敲响的前一刻,一个女孩儿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那声音不高,却分毫不躲闪我的耳朵。“新的一年,我希望可以找到岳阳,告诉他,一切都过去,我还在原地!”我蓦然回头,女孩儿大概是没想到我会听到她的话,有些羞却的迎上我的目光。只觉得电击一般,我呆在那里,那个熟悉的面颊,硬生生闯入我的眼帘,撕扯着我的记忆不肯停手。“晴子,是你吗,是你吗?”这一刻,钟声响起,响彻天空的欢呼声将我的声音淹没,“兰诺,原来是你……”
任凭眼前的人将我拽着进了酒吧,点了两杯红酒,我们坐在街边的角落,静静饮着。“好久不见,你还好吗?”兰诺还是那么热情大方,我轻笑点头。“你呢,怎么会在这里?”兰诺暗淡了脸色,抿了抿嘴唇,看向一旁,“我是来找岳阳的。自打洛野走后,他就再没有理过我,每次去看他,他都用学习忙为由推脱。我想或许只有我努力学习,和他考上同一所大学,才能和他有更长的时间相处。所以,每天我都偷偷的到他学校,坐在离他远远的地方,同他一起看书。可是,当我高考完,才知道,他根本没有参加高考,而是申请出国留学。这一别,我就再也没有他的消息。现在,终于大学毕业,我申请了美国的MBA,出来一方面为了读书,另一方面便是找他。”她顿了顿,看着我的眼神变得炙热,“真没想到,我刚许完愿,便遇到了你。你一定可以告诉我,岳阳在哪里吧。”
我蓦然想起洛野走时的样子,他躺在我怀里,浑身鲜血,却还是倔强地笑着,“老大,告诉兰诺,我祝福,祝福她……和岳阳。” 眼泪无法控制的涌上眼眶。
忽然,桌上多了两杯鸡尾酒,我转头看着眼前的男人眼里清澈的笑意,掩去的悲伤莫名转化为一腔怒火,奔涌而来,却被我狠狠压制。我冷了脸色,将鸡尾酒一推,在他耳边低声说我们是便衣警察。只见男孩儿的笑容一紧,点着头,隐去在人群中。我松了口气,消化刚才涌上的怒气,真若是惹了他,我也不怕,好久不挥拳头,还真是手痒痒了。
转头迎上兰诺的笑容, “你还是这么酷。”我微笑,不知该说什么。轻抿了一口酒,我说道:“兰诺,这里并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她笑着,轻柔的话语随风响起,“晴子,你从来都没想过回去吗?”
我走在漆黑的街上,高跟鞋依旧发出哒哒的声响,可我的思绪依旧沉静在刚才的对话中。我转头,不回答,也不去看她眼里苦涩的笑,“林苏,他在等你。”我手中的杯子几乎是震颤着,向地上狂奔而去,“啪”便碎了一地。“林苏他……他,还好吗?”话不受控制地说出来,我自己也是一怔。“既然关心他,为什么不回去看看,回去,就都知道了。”她说着,我一愣。转头看她,她的眼神空空的,似乎并没有看我,而是透过我看着回忆中那些懵懵懂懂的人。我伸手,从口袋里拿出便签,用笔在上面写下一个地址。“这个给你,我想,在这里,你能找到你要的答案。”她的眼神,瞬间亮了。她接过纸条,看着上面的地址,那么那么的认真,似乎想要将它刻进自己的心里。我站起身,向门口走去。“晴子,谢谢你。”我回头,看着兰诺,一字一句说道,“这是洛野的希望,他要我转告你,祝福你和岳阳,幸福……”
远远便看到我的车停在路边,我走上前,敲敲车窗,王叔打开门,走下来。“王叔,多谢。”“不用客气,大小姐。”他走过我身边,又转回来,“大小姐,您喝酒了?”我点点头,“那我送您回去吧。”“也好。”我走向副驾驶,上了车。车子驶进无尽的夜色,可却总有那星星点点的灯照亮前方。
走下车,我转头看着王叔从车上下来,空灵的声音在暗色中响起,“王叔,帮我定明天回国的机票……”
飞机降落的那一刻,我才发现,原来半个地球的距离,仅仅是十三个小时的距离。
出了海关,我提着行李箱走向接机口,刘叔早已等在那里。远远地看着他,就如当年,远远的看他跑出公寓,是我硬生生将他拽进这无休无止的追捕。十年,刘叔的两鬓斑白,不见了当初的潇洒,但正直,在他眉头烙下的烙印,却怎样也抹不掉。
“刘叔,十年不见,都还好吗?”“都好都好。”刘叔宠溺地看着我,“十年不见,真成大姑娘了。”我笑着挽起他的手臂,“刘叔,带我去吃好吃的吧。”“好,好,你想吃什么刘叔都请你。”我笑嘻嘻的挽着他,就如当年一样,孩子气。
“我说你这孩子,从美国回来怎么吃这个,还怕刘叔请不起你吗?”刘叔一脸无奈地被我拉到曾经最爱吃的火锅店,真好,十年了,这家店还在。以前小小的店面如今已扩成三倍大,可味道还是当年那般,承载着我满满的回忆。
“刘叔,我可没客气,你知道吗,这可是我最爱吃的东西。在美国可真是吃不到这么正宗的老北京火锅。法拉盛唐人街就一家小肥羊,味道可不如这里的好吃。”我流着口水,从锅里夹起一筷子肉片,在芝麻酱里一蘸,塞进嘴里。“哎,慢点儿吃,慢点儿吃!”刘叔看着我吃的狼吞虎咽,一个劲儿的笑。“你啊,都二十五岁的人了,还是个孩子样。”“刘叔,我也就在你面前这样,在美国,面对那么多靠我吃饭的员工,我可不敢偷懒啊!”
“是,是,我听你爸说,你除了帮他打理公司,还开了自己的服装设计公司?”“是个设计工作室,专为些有钱人家的太太设计服饰,不大,就是几个人。”我夹了肉给刘叔,“叔,别光看我吃,你也吃啊。”“哎,好。”给刘叔倒了茶,我继续说道,“替我爸照看公司是我的责任,但我的兴趣并不在建筑设计、房地产和金融。等小雨再长大一些,有些经验以后,看她愿不愿意接手公司,或者愿意接手哪部分。毕竟,尹家是两个女儿,不能因为我,让小雨有想法。更何况,我本就想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品牌,还是要在有限的时间内发展自己的事业。”刘叔看着我,眼里的宠溺里多了些沉色,“真想不到,你会想的这么长远。刚才看着,还是个孩子,但真和你说事儿的时候,才发现,你的变化可真是太大了。”
“人总是要长大的嘛,发生这么多事儿,我再不成熟,就太对不起那些经历了。”我笑着,觉得嘴里的菜没刚才那么香了。“傻孩子,别多想,好好吃啊。”刘叔应该是觉察到了我的低落,使劲儿帮我填菜,我的心情一下好起来,眼前的美食一扫我心里的不快,一顿饭,吃的我酣畅淋漓。
临回宾馆,刘叔递给我一个牛皮纸袋,“什么啊?”我摇了摇纸袋,“不会是我的新身份吧!”“怎么会!”刘叔笑着,“青龙帮的成员都已经归案,你也不用躲躲藏藏了。”“那这是……”“你想的人,都在里面。”我疑惑的看着刘叔,豁然之间,觉得手里的袋子那么沉,那么沉。
回到宾馆,我静静坐在梳妆台前,缓缓将袋子打开,几页纸,分属于几个人摆在我面前。校长,干妈,林苏,果果,林老师,夕儿,霆莫,兰诺,岳阳,还有莫雨,真的是我想得到的人全在里面。乍一眼看去,是一个个电话号码以及地址。我松了口气,刘叔,我想的,你早就猜到了吧。
扫过这些地址,刻意避开林苏,我的眼神落在了一页纸上,上面的名字让我心疼,安果果。
阳光是那样的温暖,一如我现在的心情。
站在公寓的门口,我的心里莫名的紧张。伸手按响门铃,收回的手不自然握住衣服前襟。“谁啊?”里面传来一个男声,我呆住了,“啊,我来拜访安果果。”只觉得门上的“猫眼”一暗,过了片刻,门便打开。随着敞开的门,我抬头看去,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几乎是尝着泪水,我喃喃唤道:“林老师。”林老师看着我,神色复杂,不可置信吗,还是欣喜若狂?!
“是谁啊?”还是那么温柔的声音,自林老师的身后传来,随着他侧身,我看到那个熟悉的面庞。“晴子……”她唤着我的名字,那么的惊异与欢喜,眼圈蓦然红红的。果果,我的果果还是那么的宁静与美好,只是,不再纤瘦,我顺着她的面颊,看向她的肚子,那里明显的隆起。“你……”我惊异,回头望着林老师,“林老师,你还是等到果果了。”我笑着,任眼泪尽情流下,果果也是同样,直到林老师拉我进门,他拦着果果,宠溺地扶她到沙发,又招呼我坐下。
“你们可谁都不准哭啊,要注意宝宝!”老师的口吻从林老师的嘴里说出来,是那么的自然。“是,老师!”我伸手并了两指在额前一挥,潇洒帅气。果果扑哧一笑,“晴子,这么多年,你都没变,还是这招牌动作。”“你啊,还说我,你也没变啊,只是,这……”我指指她的肚子,“怎么这么快就有小果果了。我还真是没想到啊!”
“你们聊,我出去买些菜,中午晴子就在这儿吃啊。”我回头,才发现林老师的脸红红的,不顾我的回答,他便匆匆出门了。我听着门“咣当”落锁,忽然,哈哈笑起来。“果果,这林老师脸皮还这么薄啊!”转头看果果,她一脸幸福的笑。“你和林老师结婚几年了?”“三年。”“三年?!”我惊讶,“那是你大学一毕业就结婚了?!”果果点头,“林老师在我大学毕业典礼上和我求的婚,之前,我们一直保持联系,我从没有明确表示我对他的爱,他也只是像长辈一般对我关爱,我一直以为,这辈子我都只能那么远远的看着他,我真没想到,这么多年,他原来也是爱着我的。他要爱我,又要因为给我发展空间而压抑自己的爱,真是委屈他了。”看着果果软的都要融化的眼神,我的心比吃了一百块奶油蛋糕还要甜。
是什么时候,林老师明确了他对果果的爱慕?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决定开始他的等待,等待他的她?
蓦然回想起果果离家出走的那一晚,在月忘湾里,林老师背着发着烧的果果,我没忍住,对他说: “林老师,你可知道,果果她,一直爱恋着你……”还有那串刻着果果姓氏的手链,当时,林老师握的是那样紧,那样紧。
原来,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啊。
我笑了,笑着咽下流进嘴里的泪水。看果果的眼圈也红了,我用力抹掉脸上的泪,“果果,我真高兴,真高兴,你一直守着林老师,他也一直等着你。这就是,我想过的,你们最美的结局。”
果果握紧我的手重重点点头。
饭桌上,林老师一个劲儿的招呼我和果果吃饭,倒是果果,总是夹菜给林老师。看着他们你来我往,我真是高兴。
“晴子,你知道吗,莫雨现在有自己的服装店了,虽然小,但是足够养活自己和她爸爸,而且,貌似最近还谈了男朋友。不过,我这样子,又出不去门,也不知道她男朋友长什么样子。”果果摸摸肚子,幸福地笑着,“哦,她经营服装店啊,”我记上心来。
“还有还有哦,晴子,霆莫和夕儿也要结婚了。”“是吗?”我真是惊到了,想想之前霆莫厌恶夕儿的样子,再想起夕儿沉默忍受的泪水,这丫头,一定没少受委屈吧。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果果安慰道,“晴子,不用担心,现在霆莫对夕儿可好了。”我从果果眼里看到坚定的眼神,默默点点头。“其实,十年前,你们剿灭青龙帮后,夕儿就一直在霆莫身边照顾他,从抗拒到顺从,再从接受到深爱,这条路,他们走了十年,不过终于是修成正果了。”果果感叹道,不住的用筷子敲着碗。“好好吃饭,吃完饭再说啊。”林老师说着,又给果果夹了一大筷子菜,果果转头对他笑笑,也伸筷子给他夹了一块红烧肉,“你爱吃,多吃点儿。”我不住的笑,看着他们,真的是好幸福,好幸福。
果果怀了宝宝,总要休息,吃过饭,我便起身告辞,果果想留我,我告诉她,还会在国内呆好一阵子,我会每天都来看她。她威胁要我至少呆到她生完宝宝,不然她和宝宝有三长两短,便都是我的过错。想想还有三个月的时间,她便生产,这时候离开,我的确不放心。如今互联网和交通这么发达,远程办公也是可以,我便答应了她。看她欢呼雀跃的去睡觉,我开心的走出门。
下楼刚走了几步,便听后面传来一阵匆忙地脚步声,我回头,看林老师慌张地跑近,“林老师?”我诧异。“晴子,回来了,去看看林苏吧。”我一顿,怔怔望着他,“十年了,我走了,他,还在吗?”
“在的,在的!”林老师不住的点头,刚才的急奔让他有些上气不接下气。想起林老师和果果,霆莫和夕儿,还有那远在万里之外,追随岳阳的兰诺,或许,是时候给自己一个机会了。
“好,”我点头,轻声说道,“我在月忘湾等他。”
眼前依旧是那池宁静的湖水,湖面那么平静,时光带不来起伏,岁月掀不起波澜。
我站在亭廊上,身旁的位子空空荡荡,那里,那些年满满都是林苏。风起,吹过,浮起我的发丝,吹乱我的思绪,带不走的是我的等待。我就站在那里,那样的平静,又那样的小鹿乱撞。
“你回来了?”
那个千百次在我梦中回响的声音,如今切实在我耳边回响,那样遥远又豁然逼近。只感觉,一只手重重地握住我的肩,我的身子被强行转过来,迎上一张苍白的脸。些许的胡茬在这张白皙的脸上,带着成熟的召唤。他的眉头紧缩,我忍不住,伸手去抚平那突兀的忧愁。他向后躲了一下,只是一瞬,停下来,任我的手在他的眉头辗转,接着是面颊,双唇。我抚摸着他,眼眶一阵酸痛。“林苏,你好吗?”我强迫自己笑着,笑着面对他。
“没有你,我怎么好?”他一把抓住我的手,将她别在背后,霸道的吻迎面而来。我任他的唇辗转在我的唇间,撬开我的口舌,掠尽我的浮华。感觉风吹在他的发间,那股熟悉的味道轻抚我的面颊,安慰我惊慌的心。
好久,他放开我,只觉得唇上一痛,我抬头看他。他的唇上有着斑点血红,他伸手,温柔地轻抚我的唇,“知道痛吗?”我点头,“你知道,我这十年的痛,比这要重上千百万倍。”我拼命点头,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
我以为,我和他都会因为分离而放掉彼此,才发现,原来,分离只是让我们彼此陷入的更加沉痛深渊。
我抱着他,感觉着他将我的身体一点点压入他的身躯,“我告诉自己,我只再等这一天,过了今天,我就忘记你。可是,每个明天都会变成今天。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终于还是在今天把你等回来了。”
我抬头望向天空,淡淡的声音伴随着清风暖阳恣意飘散,“林苏,我回来了,回来了,便不再离开。只要你敢敞开心房,我便敢住在里面,一生一世。”
我们曾经轻狂的年少,多疼一些,没什么不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