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来阁。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桌上的十余道菜已经尽数进了无念的肚子里,直看得过来收拾盘子的小厮一愣一愣的。
他不是没见过能吃的,比无念能吃的他也着实见了不少,像那些彪形大汉,一餐数十个白面馒头的大有人在,但是他却从没见过无念这样体格“瘦弱”的也这么能吃。
好在无念没有忘了今夜的“任务”,没有将那三坛佳酿喝个一干二净。
他打了个饱嗝,随手拿起了剩下的那坛“九韵醉仙游”一步一晃地离开了“食楼”,穿过悬在空中的栈道,进入了那“欢喜楼”中。
福来阁的三角楼中“食楼”与“宿楼”其实消费并不算高,顶多是比外边顶级的酒楼客栈多个三四成罢了,真正能称得上是“销金窟”的,却是那“欢喜楼”。
“欢喜楼”中虽然所含甚多,但是最主要的还是赌场与青楼,整栋八层高楼中上三层为青楼,下三层为赌场,而中间两层则是戏楼、棋楼之类的小众娱乐场所。
这赌场自不必说,其间涵盖了世上上百中赌博娱乐的方式,还包括了西漠的斗兽,斗奴这样的血腥刺激的赌法,可谓凡所应有,无所不有。
往上的两层,戏楼之中除了民间各种戏曲,还有一种独特的戏剧模式,便是雇佣了许多精于表演之人,饰演不同的角色,从而演义出许多脍炙人口的故事,诸如《布衣江梦秀》这类,比听说书要有趣得多。
可惜这些故事都是颇为漫长,且演员排演也颇为不易,每个新剧,福来阁便会在每月上中下旬各出一场,一场只演三轮,每逢此时,这戏楼之中皆是人满为患,世人笑称此为“追剧”。
除了戏楼外,还有棋楼、琴楼、画楼等风雅去处,可供人对弈、奏曲、作画等等。而这些地方由于时常会有上三层青楼中的清倌人光顾,故而人也不少。
再往上便是青楼,福来阁中的青楼与外边的青楼不大相同,里边的姑娘九成以上都是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人。可是就算如此,世人还是对楼子里的姑娘们趋之若鹜,道理也简单——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
在福来阁的青楼中,分成数十个独立的雅间,那些姑娘们便在这些雅间之中表演自己的技艺,歌舞曲乐,吟诗作画等等。若是想进入这些雅间之中,便需要缴纳一定数额的“入场金”。而楼子里最便宜的姑娘,至少都要五两金子的“入场金”,若是那“名花榜”上的姑娘,要个一二百两黄金都不为过。
福来阁两栋楼之间的栈道修建在第五层,故而无念沿着栈道来到的便是中间戏楼的那一层。
这楼里的人比“食楼”里要多出了一倍,吵吵嚷嚷地如同闹市一般。但是与闹市不同的是这楼里拥挤的人并不是那些市井白丁,竟大多数是身着锦衣之人,而且还以年轻女性居多。
无念暗自纳闷:“这是怎地回事,难道这城里的姑娘小姐们都到了此处不成?”
正疑惑之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喂喂喂,你这家伙别挡着道儿啊,再不快些,可就没好座儿了!”
无念回头看去,见是两名书生打扮的年轻人。这两人腰肢纤细,小脸俊俏,带着一中娇美之感,显然是两个女扮男装的少女,看上去都是十七八岁的模样,而说话的那人看起来要年幼一些。
无念正愁没人为其解惑呢,见这两名女扮男装的姑娘撞了上来,便开口问道:“两位小……公子,不知你们如此匆匆,所为何事?”
那名年纪较小地女子怀疑地看了他一眼,说道:“这个时候来这儿,当然是看那《天北之玉》了,这可是第三十六回的最后一轮了,再不看,下一次,就不知要到何年何月了。”
无念奇道:“《天北之玉》?那是什么?”
那女子不耐烦地道:“哎呀,就是讲碧天成碧城主的故事的啦,这一回该是夺浩天剑了,听说可精彩了,你看不看啊,不看别挡着道啊。”
无念一愣,听她说居然是演的碧天成的故事,顿时就来了兴趣,一边让开了道路,一边说道:“去去去,当然去,只是不知道这位子上有什么说法?”
那女子见他让开了,神色稍缓,边走边道:“一般呢,这最前边和阁楼上的位子都是给福来阁的贵宾留着的,大多是城里的权贵和富商家族所占。而其他的位子,完全就是先来后到了,若是来得早呢,便能抢个好位子,来得迟了,就只能在后边了,看不清不说,连台上伶人的话语都听不清楚了。”
“原来如此!”无念瞬间就明白了这“占座”的重要,可是让两名女子目瞪口呆的是,无念问清楚后,竟哧溜一下钻进了人群之中,立马便没了影儿。
那女子气急败坏地道:“涟漪姐姐,你看这家伙,我好心告知他,他竟然头也不回地就走了,这……这不是过河拆桥么!”
女子口中的“涟漪姐姐”,自然便是之前一直没有说话的那名女子,涟漪见状忍俊不禁地道:“馨儿,你若是再追究这事,怕是一会咱得站着看了。”
这涟漪姑娘说话之时没有掩饰自己的声音,那声音绵软之极,就好似撒娇的小猫一般,听着便让人心底一阵酥麻。
馨儿一听“啊”的一声,拉着涟漪赶紧向里跑去,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了两个第八排的位置,寻思着还算靠前,便坐了下来。这儿的座位大都是三个两个分开,四个五个的较少,中间隔着三尺左右的距离,二女坐着的便是两个连着的位置。
坐下之后,馨儿突然想到了什么,咋呼着道:“啊呀,方才涟漪姐姐你怎么不掩饰下自己的声音啊,你这声音,就连馨儿听了都是心痒难耐的,若是被那些浪荡公子听到,又要徒增许多麻烦事儿了。”
涟漪噗嗤一笑,说道:“瞧你这神经兮兮的模样,哪有那么严重?那些公子若是找上门来,直接拒绝不就成了,福来阁家大业大的,他们也不敢随便造次的。”
馨儿嘟囔道:“姐姐倒是直接,说拒绝便拒绝,才刚到这福来阁几天,就拒绝了十几个公子哥了,而且拒绝了也就算了,还若无其事地东走西逛的,也不怕被人捉了去。”
涟漪无所谓地道:“他们想捉,那也得有那个本事啊,倒是你,不就看个戏么,女扮男装也就算了,还扮起书生来了。一个书生,不去看那《叶氏良臣传》,却来看这《天北之玉》,怎么瞧,都觉得有些不伦不类的。”
馨儿面色微红,抢白道:“这不是男儿装比较方便嘛,况且,谁说书生就不能看这《天北之玉》了?我……我说我向往那江湖豪杰之事不行么?”
涟漪掩嘴轻笑道:“行行行,只是到时候某位书生见了英姿勃发的碧城主后那眉目含春的样子让人见着了,会不会被人当作有那断袖之癖呢?”
馨儿顿时大窘,急道:“姐姐你说什么呢,馨儿,馨儿哪有……”
“还说没有呢,香雪和花蓉姐姐可都告诉我了,你前几次啊……”
“啊!不许说!不许说!”馨儿急急去堵涟漪的嘴巴,不要她把这些羞人的事情说出来。
两人之前谈话之时都是刻意压低了些声音,加上四周颇为嘈杂,周围的人都是没有听到两人的对话,可是馨儿情急之下的这一句话却是比正常的声音还高了几声,周围的人纷纷侧目。
馨儿羞红了脸,娇喝道:“看什么看?没见过女扮男装啊!”
众人见她似个小老虎一般,吓得又是纷纷转回头去,不过前边却是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呀,原来是你们,二位找到座了?”
馨儿寻着声音看去,发现竟是刚刚那个“过河拆桥”的家伙,而且他的位置竟是第六排!
馨儿顿时气极,斥道:“你这家伙好生无耻,你挡了本姑娘的路,本姑娘却不计前嫌为你解惑,你倒好,就自个儿跑这抢座来了,这会儿还有脸跟本姑娘说话呢!”
无念大喊冤枉,说道:“姑娘误会了,当时我是见着这儿恰好空着三个人的位子,才赶着过来占着的,这不,我正准备找你俩去呢。”
说罢,指了指自己身边空着的两个位置。
馨儿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对着涟漪低声道:“涟漪姐姐,这家伙不会是想趁机套近乎吧?”
涟漪微微一笑,说道:“套近乎又能怎样,总不能少了块肉罢?况且,他那可是第六排哦,馨儿你就不心动么?”
“第六排,第六排,套近乎,套近乎……”馨儿秀眉微蹙,嘴里不住地念叨着,心中权衡着利弊,过了一会,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目光落在了涟漪的身上,心中立马便有了主意,向着无念道:“那好,我二人这就过去。”
随即,那三个位置却是让涟漪坐了中间,而无念馨儿一左一右坐在了两侧,涟漪看了眼有些自得的馨儿,好气又好笑,却也任由她去了,只是与无念微微保持了些距离。
无念神经大条,也没注意到这些细节,只是兴致勃勃地等着好戏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