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虎寨,关幕所在的山头上。
“嗯?你说大当家请我过去一趟?”
关幕看着眼前赵彬彬的心腹曹智,有些诧异地道。
曹智一身黑衣,相貌普通,颌下蓄着短须,三十余岁的模样。气息绵长深厚,腰间斜挂着一把长剑,似乎武艺不凡。只是面色略显苍白,神情冷漠,如同一块寒冰。
“不错,还请军师赶紧动身,让大当家的久等了可不好。”
曹智淡淡地道,听不出丝毫情感。
“也好。”关幕一边起身一边问道,“只是如今已是亥时,这般深夜,不知大当家寻我何事?”
曹智的语气依旧不变,对关幕这位军师没有半分敬意:“大当家的事,岂是我等能够过问的?军师去了便知。”
关幕也不以为意,说道:“想必是有什么急事,我过去便是。”
“如此甚好。”
曹智应了声后,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杨安远从暗处走出,低声唤道:“军师!”
关幕笑了笑,道:“看来,咱们这大当家是等不及了呢。”
杨安远担心地道:“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关幕摆了摆手,说道:“不必担心,我自有分寸,更何况还有他呢,你照着计划行事便可。”
说罢,便跟了上去。
杨安远待关幕离去后,便再次隐没在了黑暗之中。
……
在飞虎寨最高的一座山头上,有一间不小的屋子,虽算不得金碧辉煌,但多少也是山寨中最大的屋子了。而这,便是飞虎寨的大当家赵彬彬的住处,也是飞虎寨平日里聚众议事之处。
此时议事的大厅中左右点着两排火把,把屋内照得如同白昼。
屋内仅有两人,一人坐在大厅上首的木制“龙椅”上,正是飞虎寨的大当家赵彬彬。赵彬彬一身短衫,身材壮硕,面目凶恶。露在外头的右臂上纹着一只虎头,在数道交错的伤疤的映衬下显得狰狞异常。
另一个人站在赵彬彬的右侧,二十五六的模样,白面无须,样貌还算俊秀,只是一双狭长地眸子中隐约露出些许阴狠之色,显然不是什么善类。
“方明,你说关幕他会不会来?”
赵彬彬开口问道,声音略显沙哑。
方明想了想,答道:“关幕自负自己算无遗策,向来不将我等放在眼里,他不仅会来,而且很可能是孤身前来。”
赵彬彬“哼”了一声,说道:“他只要来了便行,若是孤身前来那便更好了,倒是你,是否准备妥当了?到时可别让他逃了去。”
方明自得一笑,徐徐说道:“据我所知,关幕此人善于算计谋划,而武力并不出众。他的身边,比较扎手的仅有两人,其一是天眼的首脑影雕,如今并不在他身边,其二便是他的亲卫队长杨安远,此人武功极高,怕是不在大当家之下……”
赵彬彬听到这,冷冷地“哼”了一声,他知道杨安远的武功实际上并不仅仅是不在他之下,反而是高出了他不少,方明这么说只不过是在照顾他的颜面罢了。
赵彬彬听得有些不耐烦,微怒道“废话少说,你到底准备地如何了?”
方明见他发怒,也不敢再卖弄,赶紧说道:“都已经准备妥当了,影雕是不可能来的了,若是杨安远来了,他也是插翅难逃,若是只有他一人……”
“某自己便能收拾了他!”赵彬彬恨恨地道。
不一会儿,门外传来了曹智那不含一丝感情的声音,“大当家就在里头,军师,请!”
关幕推开门,看见屋内的情形,眼睛微眯,不过脚下没有停顿,径直走到赵彬彬身前,微微躬身,道:“属下见过大当家。”
这时赵彬彬早已换上了一副笑脸,说道:“关兄太过见外了,某不是早与关兄说过,你我平辈论交便可,何故还要自称属下呢?赵彬彬又是何德何能,敢委屈关兄做某的手下啊?”
关幕垂首道:“大当家不必妄自菲薄,大当家将属下从严世臣的爪牙手中救出,属下感激不尽。都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能为大当家效犬马之劳,是属下的荣幸,又有何委屈之处?”
一旁的方明闻言阴阴地道:“原来你还记得是大当家救了你的性命啊。”
关幕脸色微沉,说道:“大当家的恩情关某自然记得,倒是你,又算是什么东西?我与大当家说话还轮不到你插嘴!”
方明怒道:“你大胆,你可知我是什么人?”
关幕不屑地道:“呵呵,区区一个鬼手派的外门弟子,也敢在关某面前放肆?”
鬼手派也是江湖上的十大门派之一,排名中上,就算仅是个外门弟子,那也是个了不得的身份,这也是赵彬彬将其奉为上宾的原因。
方明亦是一直以自己身为鬼手派弟子而骄傲,此时被关幕贬得一文不值,登时大怒,说道:“莫非你还当你是大宁的靖北侯吗?可笑,如今的你只不过是一个丧家之犬罢了!”
关幕眉毛一跳,若是真正熟悉他的人在此,就会知道这是他即将出手的征兆。不过关幕并没有动身,而是轻轻闭了一下眼睛,微微吸了一口气,随即睁开眼睛,转头对赵彬彬道:“大当家,你怎么说?”
赵彬彬见方明已经挑明了,便也不再隐藏,神色一转,冷声道:“他的意思便是我的意思!”
关幕脸色一变,说道:“大当家这是何意?莫非关某做了什么对不起这飞虎寨之事?”
赵彬彬摇了摇头,说道:“关兄当然没有做出什么对不起这飞虎寨之事,相反,关兄还做了许多有益于飞虎寨之事……”
赵彬彬话锋一转,寒声道:“……只是再过一些时日,这飞虎寨恐怕就得改姓关了吧?”
关幕眉头一皱,说道:“大当家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觉得我关某人会是那恩将仇报的小人么?”
“哼哼!”方明冷笑两声,道:“人心隔肚皮,到底是不是,可不是靠嘴说出来的。”
关幕这回连看都没看方明一眼,双眼直视着赵彬彬。
赵彬彬被他看得眼神有些闪烁,但想到眼前这人虽说名声不小,但是也只不过是一个武艺平平的书生而已,而且四周都已经布下了埋伏,就算是杨安远此时赶来也不见得能将他救出去,心里便有了底气。
而后又想到刚刚自己竟被他用眼神扰乱了自己的心神,顿时一阵恼怒。怒视着关幕,说道:“关兄当然不会是恩将仇报的小人,可是关兄手下那两千多的飞虎军精锐还有那亲卫队长杨安远可就说不准了,指不定哪天就‘擅自行动’取了我赵彬彬的项上人头,拿去献给关兄了呢。”
关幕露出一抹讶色,他没想到赵彬彬这莽汉居然能想到这一点,于是下意识地看向了站在赵彬彬身侧的方明。
方明见他看向自己,不由得意一笑,说道:“关幕你当真是好算计啊,若我没有猜错的话,到时候事实的真相便会是大当家想要对你下手而你却一味忍让,最后你的手下们为了维护你,不顾你与大当家之间的情分,将大当家害死。然后呢,再象征性地处死几个替死鬼,便可安稳地当上这飞虎寨之主了,不知道我说得对不对?”
关幕赞许地看了他一眼,轻轻鼓掌道:“妙妙妙!想不到方军师竟能看透关某的计谋,也算得上是个人物,可惜也只不过是个小人物罢了。”
不管方明喷火的目光,转向赵彬彬道:“大当家怀疑关某存有异心,难道就不怕有朝一日,这位方军师也生出与关某一般的心思,想要取你而代之么?”
赵彬彬心里一惊,猛地看向了一旁的方明。
方明见他看向自己,忙道:“大当家,你别听他胡说八道,他这是在挑拨你我之间的关系啊,我对你的忠心天地可鉴!”
关幕大笑数声,说道:“人心隔肚皮,到底是不是,可不是用嘴说出来的!”
方明见关幕用自己的话来反驳自己,顿时语滞。
不过赵彬彬却是冷冷地说道:“真不愧大名鼎鼎的‘白棺木’啊,仅凭寥寥数语,便险些成功挑拨了我们的关系。可惜,他与你不同,我并没有把握能够控制你,但是我有把握控制他!所以,他可以留在我的身边做事,而你,必须死!”
关幕见他已经彻底撕破了脸皮,也就不再遮掩,轻蔑地道:“必须死么?你以为,我关某人真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说罢,缓缓摆开了架势,待其催动内力之时,神色却猛地一变,惊怒地道:“醉龙香!怎么可能?”
方明见他如此,顿时哈哈大笑,说道:“没错,就是醉龙香,这可是方某花了大价钱从西漠商人手里换到的啊,原本是为了对付杨安远的,没想到却是用在了你的身上。不过这样也好,有你在我们手上,也不怕杨安远不乖乖地听我们使唤!”
方明玩味地看了关幕一眼,开口再道:“你精于算计,有没有想到你也会有被人算计的一天?说实话,其实我也没想到,抗衡大离多年,大名鼎鼎的飞虎军军师关幕,居然会栽在我这么个小人物的手上!啊哈哈哈哈!”
“你!”关幕怒极攻心,双眼一黑,便倒在了地上。
赵彬彬见他倒地,便想上去查看,却被方明一把抓住,赵彬彬疑惑地看向他,之间方明摇了摇头,说道:“小心有诈!”
过了一会,方明才出声唤道:“来人!”
“吱呀”一声,曹智便推门走了进来,依旧是冷着一张脸,对屋内的情形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惊讶之色,微微躬身,说道:“大当家有何吩咐?”
方明说道:“把他给我带到大牢里去,好生看管!”
可是曹智却并未理睬,只是定定地看着赵彬彬,等着他的吩咐。
赵彬彬满意地点点头,说道:“照着他说的做吧。”
曹智这才应了声“是”,从地上将关幕抓起,转身便向外走去。
方明见他无视自己,心中暗恼,却发作不得,因为他知道赵彬彬真正的心腹并不是他而是曹智。毕竟一个沉默寡言只知听令的杀人机器总是要好过一个满心都是算计的人。
赵彬彬见关幕被带了下去,总算是放下了心来,便吩咐道:“方明,你带我的手令去寻二当家与三当家,让他们一刻钟内各点上四百人,随我一同到那墨兰小镇去!”
“是!”
方明应道,随即也转身走了出去。
赵彬彬见他出去传令,于是也站起身来,从一侧的墙壁上取下一柄板斧,恨恨地道:“廖家,哼哼,当初你们害我丢了颜面,如今我便让你们鸡犬不宁,我倒要看看,没了廖喜棍,你这廖家还有谁能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