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轲的书房中,无念前脚刚走,后头的书架后便走出来一人,身着质朴长袍,鬓角花白却精神矍铄,正是那大商行的大管事郑旭。
“杨老弟,你为何要这般刻意结交这江无念呢?就算此人是个不可多得的天才,也不值得你如此尽心尽力地帮助他吧?”郑旭微微皱眉,完全想不明白杨轲为何会冒着彻底得罪魏京的风险去帮助无念。
杨轲摇头笑道:“也不算是刻意结交吧,正如我方才所说的,那魏京向来与我不和,还想借此机会来羞辱我,如今那江无念正好要去寻他麻烦,我帮一帮他又有何妨?况且涟漪姑娘如此佳人,若是让魏京这老流氓给糟蹋了,岂不是暴殄天物?”
郑旭不置可否地道:“你我都是明白人,这些话你道我会信你么?你说不愿让魏京糟蹋涟漪姑娘,莫非就愿意让江无念糟蹋了?”
杨轲一时语塞,旋即展颜笑道:“既然瞒不过大管事,老弟我就实话实说了吧,我这般相助确实另有原因。”
郑旭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问道:“不知这其中还有什么隐情?”
杨轲笑道:“这具体的原因还是不方便与大管事细说,不过却是可以给大管事提一句,这晋城,要变天了!”
“变天?”郑旭神色一凝,语气忽然变得严厉起来,“不知杨老弟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
“我?”杨轲指着自己,笑道,“我不过是一个小角色罢了,仅仅是在必要的时候做一些必要的小事情而已,比如说这件事。”
转眼看了看依旧神情肃穆地郑旭,杨轲又是笑道:“大管事放心,杨某自由分寸,是不会做出什么违禁之事的。”
郑旭闻言,神色终于是缓和了一些:“既然如此,希望杨二管事你拿捏好分寸,不然就算令尊位高权重,只怕也保不了你!”
郑旭如此说,却是因为那大商行禁令的第一条便是严禁干预各国政事。晋城虽然连郡城都算不上,但是若要深究,也是会算在其内的。
杨轲非但不恼,反而正色道:“多谢大管事提醒!”
郑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也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此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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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城的城守府坐落在晋城的南边,与那最大的富贵坊比邻。
魏京作为一城的城守,其府邸自然极大,足有李府的三四倍大小,府上家丁下人足有三千之数。除此之外,更有魏京从城卫军中抽调来的一营官兵,上下两千人无一不是装备精良、训练有素。
城守魏京此时就漫步在自家的花园中,只见他年过半百,两鬓微白,面容已是有些苍老,双眸却是炯炯有神,不怒自威。身后跟着一名白衣文士,若是无念在此,定然会认出此人就是那日伴在李常风左右的谋士上官智。
“上官先生,之前吩咐你的事情可曾办好了?”魏京负着双手,边走边道。
上官智不卑不亢地道:“回魏大人的话,都已布置妥当了,如今就只等那江无念自投罗网了。”
魏京回头看了他一眼,再道:“你如何确定这江无念一定会来?”
上官智笑道:“以江无念与涟漪的关系,他又怎会不来?虽然魏大人是晋城的城守,但想来还是吓退不了他的。”
魏京微怒道:“他敢这么胆大妄为,莫非就是仗着他会几手功夫?以为我奈何不了他?”
“这江无念可不仅仅是只会几手功夫,他功夫之强,就是李府中的两位高手都奈何不了。再加上他还是碧天成碧城主的女婿,所以才会如此有恃无恐吧。”
上官智只是在告诉魏京无念的厉害,但听在魏京的耳中,却好似在讽刺他一般,只听他冷哼一声道:“碧天成的女婿,那又如何?只要涟漪姑娘的卖身契还在我的手上,道理便在我这儿,碧天成就算再厉害,占不着理,他还敢强压我不成?况且他身为大庆国师,若是不讲道理对我出手,就不怕挑起两国的争端么?”
上官智闻言心中暗笑,表面上却是恭谨地道:“既然魏大人心中已有打算,在下就无需多言了,只求大人之前答应之事莫要忘记才好。”
魏京哈哈笑道:“当然不会忘记,不就是一封引荐信么,明日我便写给你,只是不知你为何一心投靠南王?留在我这城守府中岂不更好?虽说南王权势极大,但其麾下能人想必更多,上官先生未必就会受其重用啊。”
上官智婉拒道:“多谢大人厚爱,只是在下有不得不投靠南王的苦衷,还请大人谅解。无论此番能否受到重用,在下都不会忘了大人的引荐之恩,若是有朝一日能出人头地,在下定当亲自到大人府上拜谢!”
魏京丝毫不以为意,挥挥手道:“无妨,既然上官先生有不得已的苦衷,魏某就不再强留了,明日一早,我便派人将那引荐信带给你。”
上官智神色激动,躬身道:“多谢大人。”
魏京满不在乎地道:“小事罢了,你若真想谢我,就替我到那留香楼里买几斤上等的美酒就好!”
上官智微微一愣,旋即笑道:“既然魏大人想喝,在下现在就去替大人将酒买来!”
说罢向魏京告了声退,便转身离开了。
上官智离开之后,魏京的脸色瞬间便沉了下来。
“不得已的苦衷?我看你是嫌我晋城的庙太小,容不下你这尊大神吧?上官智?哼哼,一个趋炎附势的小人罢了,妄自尊大,真以为南王府是什么魑魅魍魉都能进去的么?”
“这人虽说品行不佳,但多少还算有些本事,也算是个人才。”魏京的身后突然传来一个阴阴的声音。
魏京也不回头,便道:“哦?铁兄何时来的?”
后头道路的拐角处走出一人,身材消瘦,面貌普通,穿着一身黑色的劲装,腰间插着一双约摸两尺长的铁钩,想来就是柳扶风所说的那个城守府中的高手——“丧魂钩”铁阆了。
铁阆移步行至魏京的身侧,说道:“此人似乎习过武艺,我怕他对大人图谋不轨,所以一开始便跟在了后头。”
魏京眉头一皱:“你说他会武艺?有多厉害?”
铁阆道:“看不出,但其步履沉稳,气息悠长,内功应该不差,但是未曾与之交手,不知其具体实力到底如何。”
魏京眉头紧蹙:“看来此人大有问题啊,你说他会不会对我城守府图谋不轨?”
铁阆想了想,道:“他既然隐瞒了他习过武艺的事实,十有**是有所图谋,不过我想应该不是针对大人!”
魏京恍然道:“你是说南王?”
“不然他为何要大人将其引荐给南王?”铁阆反问道。
魏京点了点头,大笑道:“既然如此,看来我就更应该将他引荐给南王了。若是此人被南王重用,我便有了引荐之功,就可顺势投向南王;而南王若是被此人算计,我就可揽其功劳,借此攀上严公的高枝了。”
魏京口中的严公,自然就是大宁朝廷中那位一手遮天的丞相严世臣。如今大宁的朝中隐隐分成两派,其一便是严世臣一派,其二便是与其敌对之人。而在这些与严世臣敌对的人中,又以南王周康最为势大。
魏京本是中立,但随着两派之间的矛盾不断升级,如他这般中立之人若是再不站队,只怕就要同时承受两派的怒火了。而魏京一直都在犹豫之中,不仅是因为这两派的实力相当,更是因为没有好的投名状,生怕自己不受重视,而上官智的出现,却是恰到好处的解决了他的难题,也难怪他会如此开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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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另一边,原本出去买酒的上官智此时却是坐在那家酒楼的一间雅间中。
他的对面还有一人,面如冠玉,英武不凡,竟是那日出现在听花阁中的大离平南侯次子王海宁!
王海宁抬首将杯中的美酒饮尽,看着对面的上官智,问道:“不知事情办得如何了,那魏京可否答应将你引荐给南王?”
上官智笑道:“他已经答应了明日将引荐信给我,到底成不成还要等到明日,不过只要他身边的人不是庸手,能看得出我的‘伪装’,想必他会十分乐意地将我引荐给南王的。”
“好好好!”王海宁大笑三声,“如果事成,咱们的大计可就更近一步了,先生功不可没啊!”
上官智摇头道:“哪里哪里,在下只不过是略献绵薄之力罢了,真正出力的时候,还是需要靠王公子了。”
“我?”王海宁指着自己,笑了笑,说道,“我也不过是个跑腿的罢了。”
“我知道。”上官智点了点头,随即似是调侃地道,“只是这跑腿之事中,可否包括了抢夺涟漪这一件事?”
王海宁连连摇头:“不不不,这涟漪姑娘是仅仅就是为了我自己所求的,王爷家有悍妻,却是无福消受啊,哈哈哈哈。”
上官智苦笑道:“王公子说得倒是轻巧,你可知我为了让你抱得美人归多耗费了多少脑筋?”
王海宁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哈哈哈,能者多劳嘛,不过先生为我王某人做了这么多,王某铭记在心,待涟漪姑娘送到我手里时,我便做主将宋家四小姐送到先生营里。”
上官智放在桌下的拳头骤然握紧,暗暗吸了口气,面无表情地道:“如此甚好,还望王公子莫要食言。”
王海宁呵呵一笑,道:“先生放心,我王某人虽不是什么君子,但答应过的事还是会办到的。”
上官智压下心头的愤怒,站起身来,抱拳道:“既然如此,在下就先告辞了,若是回去迟了,难保魏京不会怀疑。”
说罢,也不等王海宁回话,便自顾地离开了雅间。
王海宁看着他的背影,冷笑了数声,似是自言自语道:“宋家之人在我们手上,你就老老实实替我们做事吧,总有一天,他们会完完整整地交到你手上的,包括你的伊雪姑娘哦,哈哈哈哈哈!”
上官智内功不弱,这几句话尽数传进了他的耳里。他身影微微一顿,随即便再次下楼而去,而他的口中,却是用谁都听不见的声音喃喃道:“王海宁,既然你不仁,可就别怪我不义了。想要染指涟漪姑娘么,呵呵,不知你能否承受江无念这位少年天才的怒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