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钟全一通说，刘刹何失去了在晚宴上结交朋友的机会，他倒也不恼，就立在那里静等拍卖会开幕。

陈猿猿说自己没吃饱先进去找饭吃去了。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不知何处来的钟声回荡，一群身穿燕尾服的鼠人踩着碎步跑进来，给喝得有些醉的客人醒酒，同时撤下宴席，打扫卫生。

接着他们引导嘉宾们从两侧阶梯而上，寻找自己的看台去了。

几分钟后，戴着安全帽的施工队走进来，测量员标号坐标，几个妖怪打开自己的空间法器，将在外面建好的扇形舞台直接安置在表演区。

脚手架立起，聚光灯安放，通电测试。

洞顶的巨大光源暗淡下来，整个斗兽场陷入黑暗，只剩下舞台熠熠生辉。

“两位这边走。”鼠人引导着刘刹何与陈猿猿穿过低层拱形大门，沿阶梯向上走，前往一处突出部。

那里是斗兽场唯二的大型看台，西方的斗兽场里，这里原本设计给皇帝和至尊的贵宾使用。斗兽场的观众席按照三层岩石与混泥土浇筑，每上一层便往后退，所以低层往往归属王公贵族，他们能就近看见厮杀。而高处这两个突出部，比所有观众更接近表演区，视野也更好。

“普通的就行了，那些圆形走廊也能容纳我的身子。”刘刹何跟在鼠人身后，有些不好意思道。

“您说笑了。”鼠人和煦地笑，“诸位的座次由硕鼠大人的秘书办公室亲自安排，我们无权置喙。要是您想呆在下层，我能帮您转达……”

与陈猿猿对视一眼，见他耸肩，改口道：“算了，就这样吧。”

眼看着刘刹何越走越高，钟全的脸上笑容愈发灿烂，他在沙发上扭了几下，环顾自己所在的第一层，神色满足地对左右道：“我就说嘛，这种小妖，看在他师傅的面子上发块牌子就顶天了。他卖的东西都是些穷逼没得选才买的。”

四周坐着的不是亲密盟友便是下属，大家纷纷恭维；

“还是钟老哥眼光毒辣。”

“刚刚万众瞩目，现在灰溜溜地爬，哈哈哈”

“我看啊，他寄拍的东西会被安排在最前面暖场！”

然后所有人瞬间收声，仿佛被卡住脖子的公鸡。

因为引导的鼠人并未停在任何拱形走廊前，而是绕了一圈，来到一处长廊，他弓腰伸手，做出请的姿势，自己却停在阶梯下。

刘刹何顿了顿，淡定地爬上去，施施然走过长廊，进入原型突出看台，前腹压在石质栏杆上，俯瞰全场。

“这里……与对面的看台一样高，那是你们族长的位置吧？”

长廊下，鼠人恭敬回答：“是的，我们紧急加高的。”

“这原本不是给我们的吧？”陈猿猿拖开沙发，搬了张藤椅来，一屁股坐下。

“这里原本是安排给陈先生的，我们与他沟通了一番，他听闻是您便欣然让出来了。”

伸头一看，陈浩气正在一层搂着一名长着猫儿的美妇人，察觉到刘刹何的视线，他回过头，遥遥举杯。

然后下面的宾客一个个顺着举杯的方向向上眺望，只见一条黑底色长满绿纹，背生骨刺的大蛇立在所有人头顶。

有人立刻摔了杯子：“这TM怎么回事？元婴金丹都要在小妖底下？”

先前说话的老妪摘了老花镜，哈着气擦拭：“莫非传言是真的，浮尘真要渡劫飞升，而且把握不小？”

钟全脸色铁青，挥手让人支起带来的屏风，挡住视线，他不想看见这个混蛋。

“这波你炸了，成功晋级为全场最靓的仔。”陈猿猿乐得直拍大腿。

刘刹何想翻白眼，却被自己的生理所限，最终眨了几下下眼睑。

不远处，魏燕与苗浑坐在一间一层看台上，他俩凭借着协会会长和名誉副会长的身份分到了这个位置，云宋因为家族有事儿没有来。

苗浑看到刘刹何高居于顶，疑惑地问魏燕：“我们的生意这么受硕鼠看重？我记得我们没在鬼市有经营啊。”

魏燕也皱着眉头，他有些看不透。

“感谢诸位捧场！”一道男中音从舞台中央传来，无须麦克风扩音，整座斗兽场都能清晰听见。

一头灰色头发，面孔如刀劈斧凿般硬朗的男人大步走上舞台，他身高超过一米九，虎背熊腰。身边的鼠人堪堪齐膝。

他左右拱手，顿了几秒，再度开口：“有幸请到诸位参加鬼市第一届拍卖会，鄙人激动万分……”

听着硕鼠的发言，刘刹何对陈猿猿说：“他长相倒是挺让人信服的，不怒自威。”

一通话讲完，时间才过了一分钟，看来这位大人也是个言简意赅的行动派。

硕鼠说完话便走了下去，换上来一个狐首人身，身材丰腴的美妇，她眼波流转，说话风趣优雅，几句话便把气氛炒了起来。

蛇信子微微试探，刘刹何发现那妇人竟是媚娘！

随即他便释然了，在鬼市讨生活，不可避免要与‘硕鼠’打交道，倒是她这几年结出了妖丹令刘刹何颇感意外。

说着说着，媚娘身旁从地下升起的台子，她左手捏起红绸掀开，露出放在玻璃罩里的灵芝。

“那咱们便开始吧，今儿的物什可多着呢，保管列位满意。”

灵芝在聚光灯下反射出结晶的色泽，有青、紫、黄三色，仔细一看，原来是表皮长满了晶体。

“这彩芝便是今天头号拍卖品，品相不佳，品种不贵，但胜在年岁悠久，看这三彩便知有三千年岁月，关键是寄拍的大人连根代泥都挖了出来，列位要是愿意，再放几百年便是天下仅有的四彩了！”

“这有什么用？”刘刹何问陈猿猿。

陈猿猿瞧着才芝的光泽，轻嗅着灵气，陶醉答道：“这东西外边就有卖，多事药圃养殖，但多是几十年的，是一味药材，寻常的能治愈一些疾病，千年彩芝能提升一些修为。据说彩芝颜色每多一种，效果就有一变，二色能增加修为，三色能稳住入魔者的心神，四色能增加四百年寿命，五色能生死人肉白骨，再往上就无人知道了。”

下面陆陆续续有人出手，因为卖家要求，大家都采用以物易物的方式喊出自己的报价，很快三彩芝被第一层的买家收走。

陈猿猿睁眼一看，拉着刘刹何说：“那是师姐啊，她什么时候来的？”

“我哪知道？”刘刹何视力极差，第一层稍微挡一下就看不清了，“她用了东西，我闻不出来。”

……

拍卖会继续进行，第三件之后质量陡然一升，是一件春秋时期一妖族祭祀用的大鼎，煞气极重，在第三层一犬妖近乎疯狂砸钱下收入囊中。

气氛顿时热烈了。

陈猿猿眼睛尖，接下来的拍卖中看见每层都有人跑离开位置跑到别的看台与人交头接耳。

“……这什么意思？我蒙了，陈爷的人跑到第三层找人说话，第一层那两个明明是仇家，怎么合起伙来，跟托儿一样提价，还有师姐的儿子怎么和十万大山的人搅在一起？……都他妈怎么回事儿？我怎么看不懂？”

刘刹何听着陈猿猿一连串的问题，不禁头晕脑胀。

你让他研究魔法乃至科学都没问题，可这人情世故和政治学可不是他擅长的：“你又不知道他们私底下有什么破事儿，捋都捋不清，管他们做什么？”

“我们只买自己想要的，外加卖出个好价就行了，其他的别操心了，你逼叨逼叨的我头都大了！”

正说着，媚娘掀开红绸，露出玻璃罩里的大缸，里面装着灰黑的泥土，无声地吐着泡泡，一股股怪味即使是密封的玻璃罩都挡不住。

媚娘好似浑然不在意气味，笑着说：

“此泥来自地府三途河，至于有什么用奴家也不清楚，不过奴家知道，这可是阳间千年罕见的东西。卖家说他也不知道，便不设起拍价了，列位看着给吧。”

陈猿猿瘪嘴：“没用的东西，跟那些古董一个样，中看不中用，这玩意儿也就喜欢收藏的爱……”

“呼——嗤。”

“你怎么了？”陈猿猿看见刘刹何在闻到怪味后呼吸急促起来。

刘刹何声音嘶哑：“这是……冥土是吧？”

“阴曹地府的泥，可不就是冥土嘛！你怎么了？”

“我买定了！”

陈猿猿更困惑：“为什么？”

“因为冥土是深黯魔像的必备原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