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师傅教导完后便又闭关去了,刘刹何后面几年都没见过他老人家。
一晃眼就过去了两年。
这两年刘刹何严格按照拂尘道人给的炼体法门苦练。
这个与其说是法门,倒不如说是锻炼加内、外使用的药剂更合适。
他每日在多宝山前山发源的河里翻腾扑咬,虚空搏杀,甚至自己做了几个木制假人放在河边,用以练习偷袭。
所谓锻炼就是充分释放天性,怎么原始怎么来。
傍晚白鸢师姐会带来当日分量的已经研磨完毕的药粉。然后筋疲力竭的刘刹何就爬进由自己辛苦拉来石头堆好,再经过白鸢师姐用法力洗练变化,最后凝成的石缸里昏昏睡去。
一开始全力施为的刘刹何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力气,几天下来周身鳞片暗淡的暗淡,剥落的剥落,小块血痂连成一片,到后来连有松筋健骨,活血化瘀的效果汤药都治不好,让它看上去像一条癞皮狗。
但他毕竟前世为人,在渡过初期的茫然无措和无能狂怒后,聪明的智商又重新占据高地。从第三个月开始,河滩上蜿蜒起舞的身姿曼妙不少,进步神速,大量的训练连带着他的蛇信子的使用都熟练不少,身体也渐渐膨胀变大。
代价是青石对岸的土层被他摇摆碰撞的身体逐渐剥离,河岸线倒退好几米,还随着刘刹何“舞技”上涨进一步扩大。最后整个多宝山前山的河流从上看好似一个翻转的胃。
所以白鸢决定叫它胃河。
……
在长期锻炼过程中,刘刹何曾一度以为自己生病了。
因为他的视力下降得很厉害。
重生之初刘刹何就被入眼那清晰的世界惊到了,可以说达到人类水平。
要知道所有蛇类都是超级近视,1米之外人畜不分。相比之下上辈子600度的刘刹何简直是恒定了“鹰的锐视”。
现在倒是有回归正常的趋势。
另外,他总感觉自己脑子里有一团“颜料”。
这团“颜料”是活的,随时变化,和视觉重合。刚开始稀薄无比,却一天赛一天清晰。
现在已经开始影响新晋近视眼刘刹何的生活了。他常被这团“颜料”扰乱视线,然后栽个跟头。就连日常训练都难以维持,不得不暂时停下。
正常人视力受损心态肯定会极大地衰落,甚至陷入抑郁都是常有的事。
但刘刹何不一样。
事实上,刘某人一直很注意享受生活,虽然也会心情低落,他总是能很快从失败和打击下走出来。
比如现在,他正不停地摇头晃脑,屁颠屁颠地,一心想看看这团“颜料”到底能变成什么样。
跟刚拿到万花筒的小屁孩似的,玩得不亦乐乎。
但是山上的拂尘道人可不这么想,他这两天总是唉声叹气,眼见自己的徒儿连第一爱的晒太阳活动也不打卡了,成天跟个巫婆神汉似的跳大神,只觉得心里一阵苦。
“这孩子,或许是疯了。”拂尘道人惋惜道。
与此同时晃得忘乎所以的刘刹何失身滚进了沟里。
……
功夫不负有心人!
刘刹何终于搞懂了这团“颜料”的变化规律。
一句话:白天暖色调,夜里冷色调。
并且最近这东西对他视觉影响越来越小了,也不知道是因为视力差到虱子多了不嫌咬还是怎么回事。
不过他总觉得这个规律有些熟悉。
直到他有些腻味了,想起来该吃饭了,在一个夜里潜伏着狩猎。一只野鹿灵巧地闯入他视野,然后一脚踩在他身上,逃之夭夭,痴呆的刘刹何才知道那是什么。
一团橙黄和几抹火红,还会动。
这是夜里,应该是冷色调。
画风不对
……
妈的这不就是热感应吗?
刘刹何懊恼极了,自己居然现在才反应过来。蛇类追踪猎物的两大利器:颊窝的热感应和舌头上的气味捕捉。
“我真是笨比!”刘刹何痛骂自己反应迟钝。
清楚无误地了解了自己的新器官,刘刹何也就放弃原本跳大神的玄学使用方法,渐渐地整条蛇都安静起来,陷入沉思。
他意识到了一个趋势。
他的灵魂越来越适应这具躯体了。
无论是视力从人类退化为蛇类水平,气味感应的熟练,还是原本失效的热感应重新上线,都表明了这个趋势。
先是肉体,再是灵魂,然后性格,最后整个存在……
嘿嘿,马上上就要进入全新的境界了,想想还有点小激动。
咳咳!说正经的。人类的三观是基于人类认识世界的方法和自身社会习惯等等因素的。当流沙河这个前·人类不得不用蛇的感官生活,习性和社会结构也向自然界靠拢的时候,再维持原本的三观真的是异常艰难。
他连一日三餐和吃熟食都保持不了。
蛇在自然界是大师级的宅,抛去冬眠、捕猎前漫长的潜伏。一般蛇把猎物丸吞之后好长时间都不用再进食了。
蟒蛇就更长了,每顿饭间隔2至8周。
期间统统睡觉。
所以蟒蛇是除了吃就是睡的生物,连排泄都在吃与睡的轮回里顺带解决了。
你让刘刹何现在保持朝九晚五、一日三餐?他立马扑过来让你感受一下什么叫纠缠、蛇吻,让你闭嘴。
前胸贴后背的那种。
所以刘刹何决定对原有三观进行批判继承,推陈出新。尤其是树立新的蛇生观,借鉴原有价值观,帮助自己树立蛇生远大理想,对标伟大前程。
“哪怕是当个畜生,也要当有原则、有理想、有追求的畜生!”刘刹何下定决心。
是夜:,一条十几米长的黑底斑斓大蟒,破开粼粼波光。它身子绷得比直,刺向天空,对月长啸:
“剩下的就是发挥主观能动性啦!
働物の世界,爷は来たぞ(动物世界,爷来啦!)
奥利给!”
……
多宝山下是一块小冲击平原,树林高大,生物众多。
胃河源于地下水,山上还清澈见底的水流,向南下了山一头扎进山前的密林里,再出来就成了荡漾的碧波,映照自然。
碧波在人高的青石前一折,一路向东南奔四、五里,直连断龙山峰谷,从高处跌落,胃河变成飞瀑砸进主流,汇入朱江水系。
白鸢正在胃河沿岸飞翔,她手中抓紧一个袋子,里面装满了树叶。
她在搜寻刘刹何的踪迹。
每每遇到诡谲的逆流,不正常的阴影就毫不留情地投掷一片树叶,每片必定深深扎进河底。
“胃河上下游都只有两三米宽,最深却有六米,水流湍急,含沙量太高难以看清河底。但中游被臭蛇搅成了池塘,那里水浅流速慢……得先把他引过去。”
白鸢自言自语,接着手中翻出几片树叶疾射出去,击中水里悄然扩大的自己的影子。
影子下的东西无声消失。
“啧!河流速度太快了!打不中!”白鸢懊恼,“这家伙不会暗中把河床挖深了吧?”
嗖——!
一团灰影从远处飞来,绕着青石做布朗运动。
她决定把战场选在这里。
除了胃河流速、深度外,青石这边的河岸最近长出了稀稀疏疏的芦苇,是白鸢故意撒的种,可以在她“弹药”耗尽的时候迅速补充。
关键是之前都没用过,未曾暴露
她觉得自己胜券在握了。
只是片刻,上游的水流便浑浊起来,接着涌进胃河胃部,把浑黄染遍。
“借浊水掩盖自己的行踪吗?”白鸢一脸我已料到的样子,“那么这里也会如此吧。”
果然,本应逐渐干净的胃河中段水波乱撞,河底沉积的泥沙被搅起来。
白鸢果断出手,灌注灵气的树叶一发接着一发,专挑水花剧烈的地方。
嗖!
咻!
布袋逐渐干瘪,但刘刹何还没有发出投降的信号。这意味着她没有击中刘刹何的头。
白鸢扇动手肘的羽翼,缓慢调整自己的位置。她深知水里刘刹何无法使用气味素分辨自己的具体位置,热感应隔着水体效果会打些折扣。刘刹何想要一击制胜,时机就在她耗尽自己手里的“弹药”之后,摸到任何枝叶之前。
这期间她必须下降高度,进入刘刹何的有效攻击范围。
她在延展自己的羽毛,这会让她每一次扇动获得更多高度,速度。手心捏着最后五枚“弹药”,她准备好了。
林中有飞鸟离树,枝干摩擦,犹如号令。
白鸢双手紧贴纤腰,开始下降。
重力让她愈来愈快,她极速靠近身下的芦苇丛,叶片触手可及。
刘刹何要是依靠之前的经验会误以为她准备摘树林的叶子,从而攻击错误方向,她就可以用芦苇丛充足的“子弹”,把离开河面的刘刹何射成漏水的袋子。
要是他判断正确的话……
“就像这样!”白鸢喝道。
水潭中间陡然钻出一条黑影,白鸢当机立断展开双翼,阻力让她瞬间滞于空中,给她从容周转的空间。
但水花下只是一个尾巴尖。
白鸢皱紧眉头,腰肢一扭,反身盯向芦苇丛。
腥风袭来,刘刹何现身芦苇丛中,巨嘴猛张,直扑白鸢。
“赌我会用上这片芦苇,提前设伏,用尾巴吸引火力吗?”白鸢暗道。同时手臂向上倾斜,肘部羽毛划出角度,借上升力拉高几米,同时右手一振,四枚树叶直奔刘刹何头颅。
谁料刘刹何在确定白鸢回头之后就停止攻击,只窜了2米左右便自然下坠,然后趴在河滩上,树叶只切在刘刹何背上。他露出芦苇的身子弓起,明显在积蓄力量。
白鸢先前伸长了自己的羽毛,这固然给了她更快的速度,却也让她更缺乏灵活。想要转弯她需要更多的转弯角度。就像飙车中的摩托。
而且临时反击刘刹何的举动让她无法立刻展翅高飞,因为手和翅膀是一体的。
她不能再纠缠了,现在她势能和高度已经用尽,必须立刻飞起来,不然她会落在地上。
那她就没有机会了。
一念至此,白鸢放弃使用最后一片叶子的打算,决心拉开距离,重整旗鼓。
变故突生!
地上的大蟒启动了。
他用露出水潭的身体作支点,绷劲的力量瞬间释放。
轰隆——!
整个水潭都被掀起来,倒扣向白鸢。
刘刹何竟然提前钻进河床里,把二十多米的身子盘成一盘,借河床的泥沙撬起泼天河水!
白鸢的视界里全是浑浊的河水,紧接着是泥沙。耳朵里仿佛听见海潮激荡的轰鸣。呼吸间都是无尽潮湿的水汽。
她之前没有见过海,尽管每日在巢里想象自己带着船流浪,可山里的风永远都太温柔,她的航线一帆风顺。
可她现在觉得自己正遭受海难,海上的风暴马上要来了……
……
“呸!……呸呸呸!”白鸢吐出一嘴的泥,睁大眼睛怒视正满地打滚的刘刹何:“还不把我从烂泥里拉出来!看我出丑好玩的很是吗?”
“诶呦!……我不是……诶,师姐……我,我……我
……我抽筋了……”
……
“行了,恭喜你第一百二十次挑战成功。你可以去华泽县了。”好好梳洗一番的白鸢甩着臭脸,一脸不爽地坐在枝头。
青石已经被刘刹何掀起的烂泥吞没了,刘刹何平时修炼的地方也乱成一团,现在他们在白鸢家附近。
“要不是只许您飞叶子,我哪能算计成功啊,而且师姐您都陪我练一百多次了,我觉得换谁都能过关了,毕竟是师姐您当老师。”刘刹何赔笑,然后用陈恳语气说,“多谢师姐两年来不吝赐教!”
白鸢面色好了些,可嘴上还是不饶人:“哼!只是按师傅吩咐的办罢了。”
没错,刘刹何这两年除了锻炼,就是在和白鸢磨炼战斗技巧。
白鸢给刘刹何制定的底线就是在测试中胜过她、如今刘刹何挑战成功,自然可以行走云省了。
刘刹何乖巧道:“师姐,既然我已过关,那便把玉佩给我吧。”
白鸢依言给了刘刹何一块刻了多宝山山图的粗糙玉佩,叮嘱:“记得带在身上,到了华泽四师弟才寻得到你。”
“好,记下了”刘刹何应道,随后施礼准备离开多宝山了。
他是一条蛇,没有什么好带的东西。药浴除了疗伤对他已经没效果了,此行不为打架,自不必带。吃喝拉撒也就地解决,所以刘刹何说走就走,倒是显得颇为潇洒。
“唉!等等!”
“师姐可还有事?”
“那个……”
“怎么了?”
“你到了华泽,一定要小心你四师兄。”
“为何?”
“他太喜欢人类那套了,一举一动都像……哎呀,反正你见了就知道了”
“好。”
“还有一件事!”
“师姐请讲”
“你知道老四名字不?”
“哦,这倒是没问。”
“他叫陈猿猿。”
“啥?陈圆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