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盘卧的矮山绿树葱葱白雾缭绕,坳面山下有一群高矮不一的楼房,前面是一条弯弯的水泥村道,楼房村道紧紧地聚拢在一起如同坠落地面的弯月,卧睡的矮山就是怀抱银月而眠的巨兽。
在山、村、路的前方,有一汪数十米大小的水塘,水塘清澈见底,一眼就能看见水底的砾石和水草,荡漾间倒映的星光随波轻轻起伏,十分怡人异常宁静。
突然,清澈的水塘变得朦胧,那较为平静的水面也逐渐不安起来,片刻之后整个水塘形成奇异的漩涡,仿佛被无形的大手搅拌着。与此同时,天空上无端涌现无数云朵,白色的云层同样形成一个无比巨大的旋涡,与地面的水塘相呼应。
随着漩涡的形成,水塘中心出现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不知通向何处。
隐隐中,一道无法形容和描述的叫声从中传来,回响在静谧的夜空里,一具传说中的身影凭空向上攀爬,直直地飞升至天上,蛟长的身躯鹿角鳞背,吹着两条长长的须髯在白色的云层中翻腾,首出尾藏无比灵活毫不约束的欢快。
这是龙?
恍惚间,又一声响彻心神的龙吟滚滚传来,天地都因此震动了,一瞬间万物万灵莫不噤声,从漩涡深处冲天而起一道金色光柱,将天地连接扩染得一片辉煌。
难以形容的慑栗感无端生起,一道更为夺目又让人不敢直视的身影飞升而起,通体金光熠熠威风凛凛,在天上游弋盘旋,云缝间频频迸出如同闪电乍现般的强光。
好一幅特异的景象。
这是龙!
最后金龙停在天空中央,不见起止的段段躯体随着白云的涌动如神秘的圆环般缓慢转动,仰头颔首似入寐又似沉思,晶莹剔透如同金色的宝石一般的眼睛深邃逼人,好像不带一点感情。突然,他伸出一五指金爪,把身边不肯停歇的小家伙拦了下来。
“昆革我儿,我族已至水火难料,说不得稍有迟缓即倾于汪洋,吾不得不离开,重回加必亨那……”
金色龙头转过来正对着自顾自扭动着往自己身上缠的小家伙,那漆黑的双眼眨呀眨地看着他,“呀呀”的吟叫显得多么稚嫩。
金龙心情复杂地叹息一声,冲缠在手上的龙儿吐了一口气,白身金纹的小家伙无力地挣扎起来,在又委屈又恐惧的神情下迅速缩小,最后化为一颗流光溢彩的珠子,飘浮在金龙手上。金龙一摆手,晶莹的龙珠就从天空坠落下去。
随之,金龙的脸庞渐渐被云层掩盖,蜿蜒的身体同样隐没在云中消失不见,天空中的光彩很快消弭黯淡,流云的颜色再难分辩,又在两道流星滑落之后,一切亮光和景物都被黑暗所吞噬,无边无际里,只回荡着最后的话:
“神州五湖广,中原非吾乡,昆革我儿,静待命运安排罢……”
……
房间里,躺在床上的龙欢倏地睁开眼睛,刚醒开的他并没有一点惺忪之意,反而满脑子兴奋,小心脏突突作响,浑身血液如江河般奔腾不已,梦中的情景既模糊又清晰,回想着又感觉口干舌燥。
龙欢坐了起来,甩甩头,满脑子的不可思议,梦中金龙的脸庞好像就在自己的眼前近在咫尺异常清晰,似乎看的就是自己一样,没有表情又让人感觉得到其中那么深情,真是作祟。
还有那处山下村子,很清楚明白,就是自己真正的家乡,那水塘也是一模一样,小时自己夏天还天天游水呢,甚至金龙说的话还是自己的母语,实在是太奇妙了。
看看窗外,天色已经大亮,这一觉睡得真够久的,昨天休息的时候天还没完全黑下来,龙欢深深呼吸一个,到客厅去找水喝,然后打算在后院活动活动手脚,却在那里发现了在房间里倚窗发呆的贝蒂,她身上穿的还是普罗德大叔的衣服。
“嗨贝蒂小姐,早上好。”
虽说可能是不得已穿了几天,不过一个女生愿意穿男生的衣服真是让人感到特别的,龙欢边走边打了个招呼。
“啊?啊,早上好安里斯。”
贝蒂像是被吓了一跳,连忙回应着,神情里竟然有一丝慌乱,这让龙欢暗暗好笑,到底是自己长相太吓人还是她在想一些不可告人的小秘密。
“你起的真早,贝蒂小姐,不出来走走吗?”
“哦、嗯,我习惯早起,这里我不是很熟悉,所以、所以,还是不要乱走比较好……”
贝蒂不好意思地一笑,怯怯地说道。
这里龙欢已经来到了窗前,脑子灵光的他突然想到,不如探探贝蒂的女孩子心思,说不定能让她更大胆一些,于是就故装神秘地轻声问道:
“贝蒂小姐,我能对你进行一个情感采访吗?”
“啊?情感采访?”
贝蒂对于这个没听过的名词表示十分不解。
“就是问几个你的有关情感的私人问题啊?”
不过话说出口,龙欢又感觉不太妥,既然是私人问题,一个女孩子哪里好意思跟一个外人讲,况且还是个男的。
“我的情感问题?”
贝蒂吃惊地问了一句,马上又好像反应了过来,有点不好意思。
龙欢咯噔一下,犹豫了几秒,最后还是小心翼翼地后半截声音更轻地提了出来:
“就是、就是,你对普罗德大哥的看法……”
龙欢总算心思缜密了一回,没有说大叔或者叔叔。
“普罗德大哥呀,他人很好……”
贝蒂没有怪龙欢唐突的意思,反倒是扭捏了好一阵才幽幽地说道,说道后面脸已经明显变红,声音低得都快听不见了。
嘻嘻,看我不好好采访采访,龙欢不动声色,又继续大加赞赏地说道:
“贝蒂小姐,普罗德大叔他人很好,是不是啊?”
“的确是这样。”
贝蒂点了点头。
“我也是这样觉得的,普罗大哥又细心又富有责任感,是吧?”
“是、是的……”
“对了,贝蒂姐姐,你是第一次跟斯泰文大哥出来冒险历练的吗?”
“是啊,我……”
“那贝蒂姐姐你是不是从小就很想行走大陆各个有名的地方啊?”
不等贝蒂将其他话说下去,龙欢又紧接地问道。
“是啊,我……”
“那你一定从小就很崇拜你的哥哥斯泰文咯,因为在贝蒂姐姐心里他一定是个很强大的战士,对不对?”
“对。”
说到自己的哥哥,贝蒂脸上满是小妹妹幸福的笑容,大概知道龙欢还要问下去,就简单地回答了一声。
“普罗德大哥真的是个细心又让人放心的人,是吧?”
龙欢暗自高兴,又默默祈祷,希望没有意外。
“是啊。”
“贝蒂姐姐是不是喜欢普罗德大哥啊”
“是啊,啊?不、不是的……”
贝蒂没怎么思索,习惯性地就脱口而出,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又连连否认。
“贝蒂姐姐,你不用否认啦,我看得出来哦,大家也是一样。”
龙欢狡黠一笑,并没有声张,像说悄悄话一样说道。
“啊?你们怎么会知道,我……”
贝蒂脸上露出吃惊的表情问道,马上又发现这话等于是承认是龙欢说的话,脸颊上顿时飞起两朵红霞,不由地别过脸去。
“贝蒂姐姐不必感到害羞的呀,喜欢一个人就是很正常的事,如果因为不好意思而错过了一个好对象肯定会好后悔的哦。”
作为一个现代人,龙欢说得好轻松,像个过来人似的对贝蒂说着开导的话。
“我、我……”
贝蒂背对地龙欢“我”了半天,估计还羞涩难当呢,终于她转过身来,涨着红脸用了极大的勇气说道:
“安里斯,普罗德大哥不是有喜欢的人了吗?”
到了这里,龙欢终于心头大定,这一边已经没问题了,于是他笑容灿烂地说道:
“是啊,普罗德大哥喜欢她很久了。”
眼看贝蒂脸色大变,龙欢又赶紧说下去:
“不过,这个人早就嫁人啦,时间过了这么久,普罗德大叔的那份痴情转化为如同儿时伙伴一般的友情啦,只是特别了一点而已,我们早就看得出他已经放下了,只是不好意思在我们面前表现出待嫁的心情而已。”
龙欢的话似乎很有效,贝蒂甚至被他所用的“待嫁”这个词逗得莞尔轻笑。
龙欢知道火候已经差不多了,于是再说最后一句:
“贝蒂姐姐,普罗德大哥对你肯定也很有好感,只要他知道你也喜欢他,他一定会对你非常专一的,贝蒂姐姐,像普罗德大哥这么一个成熟的男人绝对是世上难得的哦。”
说完龙欢神秘一笑就走开了,他知道已经不用再让她多说些别的了,脸上又飞红的贝蒂同样十分不好意思再说下去啦,不过她那份热情已经不加掩饰,龙欢觉得她心里已经有了决定。
“这算是完成牵线的任务了罢,嘻嘻。”
龙欢神采飞扬地在院子里开始做热身运动,虽然东边的太阳被朝霞捂着没有冒出头来,他还是觉得阳光灿烂十分怡人,感觉好久没有好好练练了。
“嘿,安里斯。”
十多分钟后,正在扎着马步的龙欢听到有人在轻轻叫自己,回头一看,原来是普罗德大叔,看到他龙欢不由得咧嘴一笑,不知道怎么滴,普罗德大叔居然因此讪讪然。
“有什么事情吗叔叔?”
龙欢收了把式,走到后门屋檐下向普罗德大叔问道。
“没什么,就是、就是想请你帮一个忙……”
普罗德大叔有点支吾地说道。
他今天到底怎么了,一向果断简捷的普罗德大叔竟然会说道不流利,这时龙欢才发现他的手上捧着东西,模样像个包袱。
“说吧叔叔,我很愿意能帮到你。”
龙欢笑着说道。
“帮我把这些东西,交给贝蒂。”
普罗德大叔这次倒是把话说好了。
“没问题,不过叔叔这是什么呀。”
龙欢爽快地答应了,伸手去接普罗德大叔捧着的包袱,同时奇怪地问道。
“只是、只是衣服而已,我早上去买菜,路过海伦婶的裁缝店时突然想起,她不是行李都丢掉了吗,钱也没了,就顺便、顺便帮她买了两套衣服,再说,她穿着我的衣服也不方便出去,是不是。”
普罗德大叔没有隐瞒,不过却很不自然地解释着。
普罗德大叔一个劲地解释的样子让龙欢感觉很好笑,顺着他的话和着:
“原来是顺便啊。”
“是啊,顺便,顺便的。”
普罗德大叔松了一口气,用手擦了擦额头。
“内衣也请海伦大婶帮忙挑了吧?”
龙欢突然问了一句。
“内衣有的,啊,不是,我不是……”
普罗德大叔顺口就答了一句,反应过来又慌忙想要解释。
“行啦,普罗德大哥,我都明白,我告诉你哦,贝蒂姐姐刚才还跟我夸你够细心人很好哦,你们俩真像。”
龙欢拍了拍普罗德大叔的肩膀,一副我懂的样子故意放低声音说道,完了又补充一句:
“贝蒂姐姐已经承认了,她,喜,欢,你。”
真是意外的顺利,龙欢大事搞定地走进屋子,去贝蒂房间敲门去了,留下快要石化的普罗德大叔还站在门口屋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