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再次醒来时,天已半夜了;不是躺在地上,而是躺在床上。几支碗大的白烛照得如白昼一般!见到的仍是一张丑陋的脸和三张清秀的脸。丑陋的脸看不出表情。清秀的脸眼眶也黑了!
唐朝仍笑起来!一笑之下,只觉全身没有不痛的地方。咬紧牙问道:“我已昏了多少天?”
唐英年道:“四天快五夜了!”
“那现在!你们可以去睡觉了!”
金燕然道:“我们刚起床!”
“我死不了!你们都去睡觉吧!这里有伯父就行了!女孩子几夜不睡觉,很容易老的!到时嫁不出去,我负责不了!”
三女知道他的身体弱。这号人,人死了,嘴巴还好好的,知道和他说下去他不行。都体谅他的难处,而自己确实要睡觉才行。当下都不理他!各自回房睡觉!
唐朝见没人还口,立即没了兴趣。只好问道:“有酒么?”
唐英年道:“有!”
若换上别人,像唐朝这样子,是决计不会让他喝酒的。不说伤势重,身体虚弱。就说他体内巨毒未稳,烈酒下去,很容易激发其共性。但唐英年知道他其实没多少年好活,随时都会毒发而死!尽可能满足他的一切要求!莫说是酒,就是人肉,只要唐朝开口。他唐英年也会杀个人把肉煮熟再端来!
唐朝喝了酒,居然也如以往一般精神起来……
……
就这样,唐朝就在一个叫泪罗的地方养伤。住了二十几日才能下地走路。身上的伤口也开始结疤了,脸色也没有以前那种死灰色的白了!
这得感谢他自己的嘴巴,无论什么也吃得下,并且一顿比一顿多,吃而不厌。
一个人,不论他伤得多重,身体再弱,只要活着,只要能吃就行了!
当然!先决条件在金燕然身上。她号称穿帘金燕,天下第一神偷,出道几年,腰包颇丰;就连唐朝也大为佩服,表示要好好地跟她学习!
又过了一个月,已到了中秋节了!唐朝去买了月饼,孝敬他的嫦娥姐姐!也不知月亮上面是否真的有嫦娥姐姐!若真的有嫦娥姐姐,若听到唐朝的话,大约是打死也不吃他的月饼!
因为唐朝说道:“吃吧!老biao子!撑死你!”
金燕然怒叱道:“唐朝!今天是中秋节!你不拜嫦娥仙子,求她保佑你!却说出这等大不敬的话来!怪不得你活不到二十岁!”
唐朝冷笑道:“她保佑我?屁!这么多年来,那个做神仙的保佑过我?他奶奶的!神仙算个屁!”
李燕铃道:“这么大不敬的话你也说得出来?”
“我为何要敬他们?为何不叫他们来敬我?只有你们才去拜那些猪狗不如的神佛!”
金燕然道:“难道你从来不拜神佛?”
“你为何不去叫他们来拜拜俺老人家!”
结果大家都认为他大不敬!都不敢答话!
唐朝又问道:“那日少林的小秃驴说些什么?”
柳倩倩说道:“他说他们已查到许多,都是针对中原大侠铁胆银枪方晓全的,极有可能他真的是阎王殿主!只是没有直接的证据!但结果十分明显,我们所说的真的不假!只是姓方的十分狡猾,极难找到可以公诸于众的证据!”
“切!我们亲眼见到的都没作用!我看这些后生小秃驴小尼姑是没什么作为了!没有俺老人家出手,他们能办好事么?说出去,连他们自己也不相信!”
他借此机会把自己表扬一下。柳倩倩忍不住“朴一”的一声笑出来。心想这句话好像是少林、峨嵋俩派的人说才对。但她不敢惹唐朝。又说道:“他们已请了许多人故意打乱方晓全的心思了。大概短时间之内,我们是安全的!”
金燕然说道:“我们太不值一提了!想起来都伤心!他们少林、武当、峨嵋算什么?有我们名气大么?”
唐朝急忙点头称是!
唐英年忍不住暗笑。这俩人真是天生的一对。眼空四海,不管心里如何想,反正口中,除了这俩人,大概全天下的英雄好汉也不过是他们眼中的微尘!
柳倩倩说道:“若少林峨嵋俩派的人在查他的老底,甚么中原大侠便顾不上我们了。说到底,我们不过是个引子罢了!别的事他说不用麻烦我们。只是他们已查出岳阳的陆大爷就是百花楼的掌柜。只是他们都是出家人,烟花之地,多有不便!希望你去查查!听说此人算是阎王殿的头儿,知道的事极多,若能问点什么,才叫好!他们有事,当天就走了!”
唐朝骂道:“这对狗男女!他们打的好算盘!我们若去查陆大爷,姓陆的必定要杀我们!还不是叫我们去送死?”
李燕铃道:“峨嵋静因师太早就想到这一点。她已吩咐峨嵋最顶尖的俩个俗家弟子在岳阳等我们!有什么打架的事尽量去找她们。一切听你的安排!”
“这还差不多!”唐朝急问道:“是男的还是女的?”
金燕然叱道:“峨嵋弟子当然是女的!你问来干什么?”
“有多大年纪?飘不飘亮?”
柳倩倩道:“也如我们一般年纪!十分飘亮!你问这个干嘛?”
唐朝道:“要飘亮好看些才行!若长得如金燕然般难看!我怕我吃不下饭!会活活的饿死!”
金燕然怒道:“我很丑么?”
“我也不敢说你最丑!只是我老人家那天不是毒发血尽而死;是自杀的话。必定是你的样子令我没有活着的信心!我不知你照镜子时是怎样想的;反正我见到你,便觉上天对你实在太不公平了。你不要难过,世上还有比你更丑的女人!”
金燕然又气得脸黑!
唐朝又柔声道:“你别难过!长得丑不是你的错!只要你不要半夜三更出来吓人就行了!”
金燕然冲过去,一记耳光打下,唐朝的半边脸便肿了起来!
唐朝似乎不生气。说道:“你不要那么恶!女人丑些没关系!然而太恶了,连男人也怕。到时嫁不出去,如何是好?”
金燕然除了跺脚,一点办法也没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说是买月饼来孝敬嫦娥姐姐,却是一柱香还未烧完,五个月饼唐朝已吃了四个了!
金燕然又叫道:“说好一个人一个月饼!现在你连别人的都吃了!你不知道少吃多香么?”
唐朝道:“少吃多香还不如吃不着流口水的好!你爱吃,我叫小二买一百个回来撑死你?”
唐英年急忙吩咐小二去买!
李燕铃见他将最后一个月饼的香拨掉,拿起来就吃。连忙说道:“今天是中秋节!你至少也得等香烧完再吃!不然。嫦娥姐姐不高兴的!”
她不说犹可,一说。唐朝又骂起来:“那个老biao子算什么东西?她不高兴,俺老人家更不高兴!他奶奶的几千几百年来,她凭什么白吃月饼?她又有什么狗屁功劳?”
这么一问,众人都说不出话来!似乎是,于民间的传说中,嫦娥真的没有甚么功劳,有的人还说她的反话!到底如何,包括唐英年也说不出来;若论起功劳,既没有包公的清正,又无云长的义气,更无岳飞的忠心!都被唐朝说得哑口无言!
唐朝这下又得意起来……
过了中秋,众人便起程赶往岳阳!
到了岳阳,唐英年知道有峨嵋的人来接应,未入岳阳城就走了。他是要赶去辽东,去找李燕铃的爷爷,他也知道,去辽东找一个有姓无名,不知住址的老人,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再说,再生华佗李神医年岁远长于已;而他的父亲,少说也有八十岁了!对于一个没有子孙,在所知中没有后代的老人的心中,也不知他是否有勇气活到八十岁!
唐英年想到这一点,心又开始痛。他想唐朝如果死了,自己是否有活下去的勇气。忽然想明白,这十几年来,自己与他的母亲都是在他的支撑下人不人鬼不鬼地活着。死了唐朝,大约都死了!他明白今日一别,极有可能在今生的生命中再也见不到唐朝。天下还有什么事比一个老人眼看着自己的后辈死快于自己,看着他一步一步地走向死亡而无能为力更悲哀的事?明知结局已定,却不能不以死去求!唐英年转过面的刹那间,不由老泪飞溅。自己一生苦难无数,到死仍要睁着眼,这又是如何的一种悲哀?
唐朝在离别时似是十分洒脱,仿佛走的人与他并不相关。等唐英年远去,也不由双泪滚滚而下!现在已经九月了,天下会医会毒的都说自己活不到二十岁!却是过了年,自己便十九岁了。死对自己来说,已经是随时的事。这段时间来,身上的毒已开始稳稳发作了。唐朝知道自己的时日已无多了。一方面,他希望伯父和母亲与自己多相处;一方面,又想自己死时,他们最好都不在场。这又是何种的悲哀!
众女都明白,都不说话!当下一行进了城,并不找峨嵋派的弟子,而是找一间客栈住下。住了几日,唐朝又是嘻嘻哈哈的开心说笑了。再住几日,唐朝的身体经这么久的大补,血气都差不多恢复了!
闲来无事,没去查姓陆的,倒打起做贼的主意!真是至死不离本行!
这日唐朝说道:“我近来没有银子了!都是花女人的钱,十分不习惯!喂!金燕然,不如去打听打听,这个岳阳城到底谁最有钱?我们去打他一票!”
金燕然号称穿帘金燕,自称天下第一神偷,做贼由来已久。正有此想很久,只是见唐朝身体不好,不想惹麻烦。现在听唐朝一提起,正中下怀,急忙忙的行动起来!
到了晚上回来。结果已出!岳阳城分城南城北,分别有一家富豪称霸!生意各占一半!
城南第一人姓苏,号称苏半城!仍祖传的家产,世代经商!据说富可敌国!只可惜他仅仅是一个生意人,非但不会武功,而且肥得走不动,出入都要坐八抬大轿!
城北的第一人姓温。叫做温天佑!华山派弟子,据说是二十年前华山派弟子中武功最出众的弟子之一;在江湖上盛名已久。开始时做点小生意,却是近十年来,风头之盛,就如雨后春笋一般,一夜拨几节!其家产财声之势,连苏半城也不能不佩服。眼看着他分割半城的生意!
听完金燕然的介绍……
柳倩倩问道:“你们真的要去偷?”
唐朝道:“不去偷我们吃什么?你还有多少钱?小铃又有多少钱?”
说实在,柳倩倩身上顶多也就还有十来两银子;若非金燕然这个富婆支撑着,怕是唐朝受伤了也没钱补养!李燕铃更不用说了!
唐朝道:“对了!不说话就对了!反正我们都欠钱花!跟谁过不去都不要跟白花花的银子过不去对不对?钱虽不是万能的,但没钱就万万不能了!不然,过些日子你们都没钱了,不做贼难道卖身?”
李燕铃骂道:“你才卖身!”
唐朝道:“我也想卖身!可没有那个女人有钱买得起我老人家!”
柳倩倩道:“那我们去偷苏半城!”
唐朝一脸不屑:“亏你想得出来?说得出口?丢不丢人?去偷苏半城?苏半城不会武功。去偷一个不会武功的人简直就是侮辱俺老人家的名头!切!我唐朝老人家是什么身份?什么人物?岂会做这种自辱身份的事?莫说去偷,就是他姓苏的跪下来求俺老人家光顾他家,俺老人家都不给他脸面!”
金燕然接口道:“就是!我金燕然号称穿帘金燕,号称天下第一神偷,岂会做自辱身份的事?叫我光顾苏半城?你还不如打我一记耳光!”
李燕铃说道:“难道你们去偷温天佑?他可是华山派弟子!到他家去做贼,你们不怕?”
唐朝怒道:“他算什么东西?有我们的名头般大么?”
金燕然道:“就是!”
唐朝又道:“你们这么胆小怕事!也不指望你们做什么了!金燕然,你去打听清楚温天佑家中的情况,过二日我们给他一个面子,光顾光顾他!踩盘子的事就交给你老人家了。我们须让这二个后辈见识见识我们的真本事!不然,她们还以为我们是在吹牛皮呢?”
金燕然被唐朝一说,脸上便如得志的小人一般,十分得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