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知一带着涉谷萧焕,隐在人群之中,自然也是看到了司若婴搞出来的那桩奇景。四周百姓高呼“仙女下凡”“神仙显灵”一类语句,皇帝更是将司若婴安置在皇辇之中,带着人往行宫去了。
百姓议论纷纷,觉得新登基的皇帝,果然是天命之人。
司知一叹息一声道:“若婴这阵仗,搞得确实够大,只是有点儿过头了。”
涉谷疑道:“师父这样不是挺好的吗?”
萧焕听着周围人的言语,嘟囔道:“看到姑娘是仙女下凡,要是个男子,估计要大呼妖孽刺驾了吧。”
司知一道:“好过头了。你看,她现在是跟着皇帝去行宫了,接近了皇帝,咱们三个怎么办?等着皇帝召见?还是硬闯行宫?”
三人一齐沉默下来,最后涉谷提议道:“不如师祖传音给师父,商讨一下?”
……
淮安城行宫,皇帝坐在寝殿外间的榻上,小案上摆着几碟点心,搁着渐渐转凉的茶水。内间里立着几名清秀的宫女,床边有几名御医排着队等着诊脉。一帘帷幔遮住了床上人的真容,只见伸出帷幔的皓腕玉手,以腕上那几道黑紫色的脉络。
几位御医挨个诊过脉后,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各自从同僚眼中看到无奈的光,只得齐齐长叹,随后转身向外间去。
皇帝见人出来,随即温声问道:“诸位爱卿,这位小姐,所患何疾?该用何药?”
六名御医排了两排,齐齐行礼,礼罢,几人支吾几声,最后由品阶最高、资历最深的刘御医回话。刘御医再单独行一礼,而后说道:“回禀皇上,此女……从脉象上看,并无病恙,至于为何昏迷……或许是疲累过度导致。”
皇帝蹙眉,又问:“那她手腕上的紫黑色脉络,又是什么?”
刘御医摇了摇头道:“臣等才疏学浅,着实不知。只是此女来历奇特,从天而降,且能收束那样多的绸缎入袖,恐非凡人。臣等治病救人,治的都是凡夫俗子,过往经验病例,在此女身上一概无用了。”
皇帝摆了摆手,让这些御医退下,又吩咐说熬煮些补品来。
御医纷纷退了出去,皇帝走入内间,在床畔坐下,目光落在那雪白手腕上的紫黑色脉络上。如今可知此女恐非凡人,那么她是仙,还是……妖?
新皇安幸辞,因天有异象,民间流言纷纷,人心惶惶,接过了他父亲禅让的皇位。而他巡察到淮安城,在平安大道遇到这个不似凡人的女子。白练漫天,非人力所能为,他当时就有疑惑,这个女子,是仙还是妖?但是周围多的是迎接皇驾的百姓,无论此女是什么身份,那一刻,她都只能是仙。
所以安幸辞脱口而出,问她可是天外飞仙。
司若婴躺在床上,司知一传音给她,让她多昏迷一段时间,不要睁眼,等他们过来。
因而有了先前一众御医问诊却束手无策的场景。
安幸辞心中困惑,随即抬手,按住了司若婴的脉搏。脉息正常,断不出什么异样。随后,他向着宫女招了招手,让宫女将帷帐拉开。
两名宫女缓缓上前,将纱幔分向两侧,而后用金钩勾住,露出床榻上的司若婴。
面容姣好,眉心有紫黑色的花钿。
安幸辞伸手探了探那三瓣莲花,却发现那花钿似是与肌肤长在了一起,并不能分离开来。额上的花钿,腕上的脉络,都是这个颜色,且都和肌肤生长在一起,无法分离。
果然不是个凡人。
安幸辞又看了司若婴两眼,方才起身离开。他出宫巡视,每三日的奏折都会快马加鞭送到入住的行宫之中,待其批阅。
留了几名宫女照看着司若婴后,安幸辞带着人往书房去,还未到书房,便有宫人禀告:“启禀皇上,行宫门口,来了三个道士。他们说认得今日惊了圣驾的那女子,并且知道如何唤醒她。”
安幸辞思忖片刻,吩咐道:“请人进来,另外,让人去查这几个道士的来历。”
道士僧侣蛊惑圣听的前车之鉴,历史上不胜枚举。若是只有一个昏迷不醒的司若婴,安幸辞倒不怎在意,但是再来三个来路不明的道士,那他们的用心,就需要好好查探一番了。安幸辞带着人折回寝殿,没多久,那三个道士便是到了寝殿中来。
安幸辞抬眼一看,面前只微微一礼的三个道士,穿着打扮有些类似。
一老,正是涉谷。
一少,自然是萧焕。
还有一个端得是一派仙风道骨的青年人,定然是司知一了。
三人挨个自我介绍了一番后,安幸辞微微笑道:“不知三位道长在哪座道观修行?”
司知一悠悠开口道:“云游天下,居无定所。”
安幸辞点了点头,随后问道:“朕听宫人们禀告说,几位道长有唤醒此女的法子?”
涉谷略显苍老的声音响起:“皇上可知此女身份?”
安幸辞清笑几声,而后道:“几位道长可莫要说,是来行宫捉妖的。”
涉谷道:“皇上多虑了,此女非凡俗中人,亦非妖孽。昏迷不醒,是因有伤在身。这伤,还是为除妖邪而落下的。”
这话句句属实,司若婴身上确实有伤,除了九道雷火劈散金丹之外,还有仙诅咒脉在身。仙诅咒脉,也确实是因为除去妖邪而染上的。涉谷说这话,心中丝毫没有欺君的惧意,说的十分坦然,在安幸辞看来,自然可信了几分。
安幸辞闻言,暗暗松了口气。他父亲的例子就在眼前,若此女是妖,再桀骜难驯,那对他来说将会是个大麻烦。
如今看来,此女非但不是妖,反而还会除妖驱邪。
安幸辞端起小案上的茶盏,喝了口凉茶道:“原来如此,不知其可有道号仙号?为天下除妖驱邪,朕理应敬之。”
司知一微笑回答:“爱徒俗家姓名是为司若婴。”
安幸辞手中动作一滞,随后将茶盏搁好,再度打量起眼前的司知一。道袍在身,头发高束,仪容清俊,身姿卓然,静静观之便觉其超凡脱俗,非同常人。先前司若婴从天而降、收纱入袖的手段,已是非同一般。那么作为她的师父,此人必然法力更为高强。
安幸辞自榻上起身,站在司知一身前,行了一礼,轻声道:“不知道长仙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