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河镇？”司若婴略微有些诧异，“我以为……青河镇中都是普通人。”

“我父母确实是普通人。”啸乐的声音中有些略微的感伤，“将要八十了。”

八十岁。

司若婴一时有些怅然。在世家宗门之内，八十岁，也不过是一个修道者的中年。一般天赋的修道之人，三四十岁可以结成金丹，五十岁左右就能成功辟谷，定住容颜，八十岁，也不过是走了修道之途的一半。天赋优秀的，四十岁左右就能定住容颜。

八十岁的死亡，听起来那样的陌生。

司若婴道：“那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寿终正寝了。”啸乐的声音之中多了一丝释然，对于父母的死，似乎没有很悲伤，“普通人，能活到八十岁，已经是很大的幸运了。”

司若婴有些不知所措，轻轻地点了点头，之后却不知该说些什么。转念间，司若婴想到了苏旻。于是，司若婴试探性地问道：“您还记得……苏旻吗？”

“苏旻？”啸乐不太明白，司若婴怎么突然提起了苏旻，便是说道，“记得。”

“您是为什么会去挑战他呢？”司若婴试探性地问道，她印象中，苏旻当年伤了啸乐的妻子，所以使得啸乐动怒，因而两人开战。最后啸乐废了他的全部修为，将他丢进了原始森林，任其自生自灭。

没有杀他，却让他生不如死。

如果不是极其地恨，啸乐应该不会这样做。

啸乐沉默了片刻，声音有些缥缈：“丫头，整个道界，有些资历的人，都不会问我这样的问题。没有资历的人，误打误撞问了这个问题，下场也不会太好。但是……还是那句话，我看见你，对你很有好感，可以跟你讲一讲这个很久之前的故事。”

司若婴有些歉意，低声说道：“抱歉，我不知道……”

啸乐微微一笑，而后开口说道：“我的妻子，就不多跟你介绍了。当年我的妻子怀了身孕，而我在外出为她寻找一些安胎的药，也希望能找到一些灵药，滋养她腹中孩儿的血脉，结果一不小心掉入秘境之中。

“掉入秘境这样的事情，我已经很习惯了。所以第一时间，就是去搜寻秘境中有没有什么灵丹妙药，结果还真被我发现了。有一株褪骨浣血花，人吃下去之后，能够重炼骨血，可以更改人体内的血脉。我当时想，如果这个花被我妻子吃了，那我的孩子，将来就能摆脱我这样平庸的血脉，就高高兴兴地采摘了。

“我将褪骨浣血花带回去，中途不知怎么走漏了风声，招来了苏旻。我妻子正在服药时，苏旻来了，打伤了我，又重伤了我的妻子，带着剩下的药走了。

“我的妻子因此重伤不愈而死，一尸两命。绝望与愤恨让我踏上了复仇之路。还是那种奇怪的运气，让我接连接受了很多位前辈的传承，短时间内实力突飞猛进。最后，我约战苏旻，不废吹灰之力的打败了他，为我的妻子报仇。”

司若婴这才有些明白，为什么啸乐在有了孩子之后不久，就能打败当时的半神苏旻。

这种诡异的运气，令人叹为观止。

司若婴蹙起了眉，心中有些疑惑。如果像是啸乐所说，一尸两命，那他就更不可能是自己的父亲了。难道是苏旻抢走的那一朵褪骨浣血花的缘故？啸乐的妻子吃了一部分，苏旻抢走了一部分。

如果苏旻抢走的那一部分，是给他的孩子吃了，会不会因为褪骨浣血花，而导致血脉的异变，以至于与啸乐的孩子的血脉有些相近？

啸乐叹息一声，继续说道：“就如同道界流传的那样，我确实废了他的修为，将他丢进了**森林。我也是在那之后才知道，他抢褪骨浣血花，也是为了救自己的孩子。如果他好好跟我讲，我也不是不可以把花分给他一半，何至于落到最后这种结局。”

司若婴像是抓住了什么，于是问道：“那他的孩子呢？”

“死了。”啸乐的声音中带了一丝悲悯，“褪骨浣血花没能救过来。他的孩子吃了不少灵丹妙药，但是都没有什么作用。小孩子体质太弱了，受不了褪骨浣血花的洗礼，吃下后没多久就死了。苏旻病急乱投医，也算是亲手害死了自己的孩子。”

“都死了……”司若婴有些怅然。

啸乐看着司若婴，突然感觉有些异样，疑惑道：“你问这些做什么？”

司若婴摇了摇头，回答说：“没什么了……”

啸乐轻笑道：“好奇也是正常。整个道界，也只有你好奇地跑过来看人渡劫。”

“前辈……”司若婴抬眼直视着啸乐的眼睛，问道，“你确定，你的妻子都逝世了吗？”

啸乐似乎不太想谈这个话题，摆了摆手说：“如果当时的我有现在的能力，她们就不会死，可是当时的我，连一个苏旻都拦不住。”

司若婴仍是继续说：“褪骨浣血花这样的灵药，说不定能救她们一命……您后来没再确认一下吗？”

“你究竟想说什么？”啸乐看向司若婴的眼神有些古怪，“你是想说，我把她们活埋了吗？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如果她们还活着，怎么可能不来找我？”

司若婴抿了抿嘴唇，语气坚定，目光灼灼看向啸乐：“前辈，我们去您妻子的墓前祭奠一下吧。”

啸乐本有些不耐烦，想要拒绝，可是看到司若婴的神情，却怎样也开不了口。最终，啸乐应了下来，而后说道：“下葬之后……我确实再也没有回去过。”

司若婴有些明白这种感觉，妻子一尸两命，是因为自己，去到墓前也不过是触景伤情。

啸乐本来是要带着司若婴前往墓地所在，司若婴却是拦住了他，而后问明白了墓地所在，便是带着啸乐闯过空间，迅速地抵达了墓地所在的地方。啸乐有些惊讶，问道：“你掌握着时空之力？”

司若婴简单解释了一下：“是柴扉前辈帮助，我才能有幸获得并掌控时空之力。”

关于之后化神的事情，司若婴并不打算多说，现在啸乐与自己有没有关系还不清楚，就算是真的父女关系，司若婴也不打算将这件事告诉啸乐。司若婴已经有了些许感悟，所为化神，不过是换了一幅更加方便的躯壳，修练之时，或者是与人斗法时，取用天地灵气更为的方便。

或者说，是将自己与天地融为一体，天地便是自己，自己便是天地。

啸乐也并没有追问太多，落地之后，便是找到了那个无碑之墓。他没有给自己的妻子立碑，是为了防止旁人找到这里，也是因为，无法在墓碑上写些什么。

提笔便要落泪，不如不提。

啸乐蹲在墓前，而坟墓在司若婴的眼里，只是一个小小的土包。

司若婴不顾自己仍是裸足，落在地上，脚踩着干硬的泥土，这样轻微的疼痛对她来说倒是没什么影响。司若婴走到坟墓旁，注视着这个坟墓。念力透过层层的墓土，直穿入地下，探寻者棺木中的情形。

棺木之中，并不像司若婴想的那样，是一副空棺。

棺材内，一具白骨静静地躺着，看着白骨躺着的姿态，司若婴能够想象的到，尸体还未曾腐化时，应该是十分安详的。

啸乐道：“草已经长得这么高了。”

说完，啸乐便是伸手去拔坟头的那些杂草。

司若婴注视着那具白骨，忽然开口道：“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