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紫黑色的线落在司若婴的眉心,隐隐有外扩之势。
见司若婴已经清醒,涉谷犹豫了一下,还是从背着的布袋里掏出一面八卦铜镜——他的驱妖驱邪的法器都是备得齐全的,虽然都没什么用处。司知一扶着司若婴坐起身,司若婴枕着司知一的胳膊,伸手去接涉谷递来的八卦镜。
那三道结界已经被撤了去,涉谷向前,看着司若婴的脸,稍稍有些疑惑——她脸上拿到雷电状的疤痕怎么没有了?涉谷下意识地去看手中火焰里的那道人影,那道人影脸上仍是有着可怖的疤痕。
司若婴举着八卦镜,铜镜中映出的一张脸,左半边本该是秀眉的地方,却横陈着一道殷红色的雷电状疤痕,这是雷火烙印。而眉心,有着一道约二分长的紫黑细线,听司知一讲,这是仙诅咒印。
司若婴放下八卦镜,仰脸去看近在咫尺的司知一,问:“师父,何谓仙诅咒印?”
司知一奇道:“你功课那么好,没学过这个吗?哦,可能是还没教到,这个仙诅咒印啊,就和普通咒印差不多,咒印你知道吧?”
司若婴点了点头:“受邪气侵体,轻则大病一场,重则损毁经脉。强力的邪气入体后,会在人身上形成咒印,咒印完全展开之时,便会经脉尽毁。”
一旁的涉谷听得心惊胆战,他隐约知道司若婴遇到了麻烦,却没想到是这样麻烦!
司知一继续道:“之所以经脉会损毁,是因为邪气入体之后,自成一套经脉,附在了原来的经脉之上,这是咒脉。嗯……就是你手腕上的这些。你所受邪气非一般邪气,乃邪气与紫气混合之物,极为强力,称之为仙诅邪气。被仙人下诅却仍能顽强存在的邪气,不得不说,你的胆子是真不小,什么样的麻烦也敢招惹。”
司若婴抬起手,看着手腕之上紫黑色的线条,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事实,那些线条正在缓缓地延伸生长。
涉谷不免担忧道:“师祖有通天彻地之能,这仙诅咒脉,应该能解决吧?”
司知一不由笑道:“我是有通天彻地之能,但这咒脉是和自身经脉融在一起的,我倒是能帮她把这咒脉剥离出来,但难免损伤到她自身的经脉。”
司若婴的手颤了颤,低声问道:“受损经脉可否修复?”
“以我的医术,当然可以。”司知一扬眉,“可是修复经脉与帮你调理先前的内伤不同,要的时间很长,还会影响修炼,你可以吗?”
她自然不行,她还要尽快的重结金丹,此时万不能损及经脉。
司若婴眼神一黯,又轻声问道:“能否延缓咒印的伸展?”
司知一当即便是明白了她的意思,前期,咒脉是不大会影响修炼的,只是会偶尔出来捣乱,给人以身心上的折磨,只有在咒脉完全覆盖自身经脉的时候,才会危及性命。司若婴是想在这咒脉完全长成之前,把一切事情解决了,到那时,活着或是死了,对她来说都无所谓了。
她身上经历了些什么,司知一大概能猜到一些,如今的道界比自己那时更甚了,能把一个姑娘逼到这种地步。
司知一感叹一声,并起右手食指和中指,眼风一扫,两指指肚便有鲜血流出,那血液,隐隐泛着金光!涉谷目瞪口呆的看着那镀金般的血液,只见司知一双指并行,在空中画出一道血符,血符泛着金光,司知一画完最后一笔,屈指一弹,那道符咒便是向着司若婴额间飞去。
符咒渐渐缩小,最后印在那道紫黑咒印之上,接着渐渐消失。消失的瞬间,那紫黑咒印瞬间展开,先是展成莲花花瓣的模样,那紫黑花瓣的两侧,瞬间又有光芒绽开,瞬息之间,司若婴眉心的一道紫黑细线,展成了三瓣莲花,两侧花瓣簇拥着中央的那一片,像极了凡俗女子额间所点花钿。
涉谷惊得伸手指向司若婴的眉心,手指微微发抖,他呼道:“这咒印怎么突然展开了!”
司若婴自然也感到了一样,伸出了双手,衣袖滑落,露出两截雪白的小臂,小臂之上,那紫黑色的线条已经延伸到了关节处。
司知一安抚道:“刚刚给你种了道符,这符能压制咒印的伸展速度,但是种下的瞬间,咒印会把我的法力当养料,所以会暴涨一些。不过之后就没关系了,据我推测,你这咒印,完全展开时,应该是九瓣莲,你看现在才三瓣儿,还有的是时间。”
司若婴拿起刚刚放在怀里的铜镜,又照了照,眉心的三瓣莲花亦是紫黑之色,看起来妖异无比。司若婴问:“这咒印能遮住吗?”
常人看不到雷火烙印,但是这咒印却是能看到,顶着这样一朵邪气十足的花,难免要引来异样的目光。
司知一一时语塞,随后道:“不能……”
涉谷惊魂稍微定了定,小心翼翼道:“师父不用担心,这花儿还挺好看的。”
司若婴苦笑一声,司知一问道:“休息得怎么样了,能自己坐着吗?”
这时,司若婴才反应过来,自己还在司知一的怀中躺着,脑袋枕着他的肩膀。司若婴忙坐直了身子,点头道:“可以了。”
司知一颔首,理了理衣裳后站起身,缓声道:“你的问题暂时解决了,该收拾一下这里遗留的问题了。”
司若婴道:“师父可知这地下是何物?”
“是十万战士的怨气啊!”司知一悲悯道,“十万战士被坑杀在此处,怨气四起,凝成妖邪。太素真人曾出手,可却只能将其镇压,不能完全铲除。虽然这十万战士的际遇令人心痛,但终究已成妖邪,还是该除去了。”
听司知一话外之意,是先前太素真人动手之时有所保留?司若婴不知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不好作评,于是问道:“我能做些什么?”
她被那邪气侵体,更是被刻下咒脉,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她和此地的妖邪,倒是有了一丝联系。
司知一略作思考,蓦然笑道:“还真有你能帮忙的地方。”
随后,涉谷听从司知一的话,退开了十丈之远。然后就见司知一张开了一道结界,并在结界之下,拿着根枯木棍子画了个阵法。司若婴站在阵法中央,以她的眼力,自然看得出这是什么。
司知一让她帮忙,就是要引这妖邪破了太素真人的封印。
先前仙诅咒印要与那妖邪呼应,只是那呼应被结界阻隔了。如今,司知一就是要用这种联系,将那妖邪引出,而后诛杀。
司若婴站在阵法中央,闭上双眼,感受着小臂之上的仙诅咒脉,运气将那咒脉激活。咒脉原是邪气所成,被司若婴一激,便是有一丝邪气泄出。感到那邪气的泄出,司若婴连忙停下运气,那咒脉便再度沉寂。司若婴脚下的阵法开始运转起来,原本只有一丝丝的邪气,在阵法的催动之下,却是发出了极强的召唤。
结界之内的土地瞬时有了异动,涉谷在结界之外,也能感觉到脚下的土地在震动。
司若婴睁开双眼,眼中闪过一道紫光,眉心的咒印上,忽然开始流转着紫金光华。司知一看向阵中的司若婴,隐隐感到有些不对。
忽而,司若婴抬手扶着额头,脸上尽是痛苦之色,很快便是就地蹲下。
司知一道:“怎么回事?”
司若婴断断续续地回答,显然是十分痛苦。
“那十万战士的怨念在我脑中,挥之不去!”
无数战士,在沙场之上的浴血拼杀,战时的呼喊声似乎就在她耳边。然后,她似乎看到皇帝犒赏三军的情形,随后又有将军点兵,带着十万将士,到了山谷之间。接着,她看到箭雨落下,十万战士的鲜血流成河!十万将士,半柱香的时间不到,都成了尸体,将军在尸山之上引剑自刎。
他们都是忠心报国之士,为国家浴血奋战,却这样屈辱的死去!
难怪怨气如此之重。
司若婴长吸一口气,喊道:“请师父制住妖邪,怨气我来驱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