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澜谷早晚都云霞蒸蔚,萦绕在其间的雾气仿佛波澜壮阔,让人感觉身临仙境。山谷内草木葱茏,穿过一大片茂密而开满紫色小花的灌木丛,越过那清澈的潺潺小溪,沐浴在红璃林那挂满红色果实的甘涩芳香中,欣赏着那白石嶙峋的小山,一片广阔妖娆的桃红色花海豁然展现在他们面前。
黑枝若眉黛,花红似粉腮,如雪云皑皑,茫茫盈成海。落英不争风,飘摇满天穹,暗香袭人醉,何事当匆匆?
在这样的人间仙境面前,还有什么可以促使你脚步匆匆呢?
释夜瞬间有一种心旌摇荡、恍若隔世的感觉,这让她有一刹那的窒息感,让人生之中的一切烦恼琐事渺若微尘。
玓今也有同样奇妙的感觉,但她天生感觉敏锐,能够在瞬间感受到眼前一切生命的脉博与灵动,在她的心中,花虫鸟树都能通过他们特有的语言表达着他们的各种情感,这种与世间生命同在的感觉有时让她充满惊喜,有时又让她感觉到无比孤寂,因为她没办法用语言来表达这一种奇妙的灵感,所以她时常感动得泪盈满眶却无言以对。
弈又何尝不被这绝美之景迷倒,但他并没有女子的多愁善感,于是便和翼龙一起驻足欣赏。
只有逍依然是那样一副云淡风轻,飘渺尘外的样子,看见这样的美景,似乎也不为所动。
释夜和玓今痴痴地步入那花林中,细细欣赏。那花树叶子全无,通树娇妍;那花有小巴掌般大,花瓣重重护住花蕊,花瓣表层是娇妍的桃红色,内层是略带着粉黄的白色,扎眼看去,通体散发着温和灿烂的光彩,仿佛悬挂在树梢上的轮轮黄月。
"姐姐,你可知这花叫什么名字?"
"印象中好像在《木典》中有见过它,似乎叫紫衣苍兰。"
"看这林子,不像是自然长成的,应该是有人精心栽培出来的。"玓今道。
"你们过来看!"弈似乎发现了什么,轻喊他们一声。
花林中间有一棵比周围的树都要大得多的老树,要三人合抱才能围得住树干,黑枝遒劲,张覆成一个直径约有十米的树影;花的颜色也较其他树上的要更加华丽。
突然一阵清风掠过,千树万树花瓣离枝随风拂来,在他们四人眼前荡漾起翩翩花雨来,大家又为之迷倒。
繁花间隙,迷离之中,弈回过头来向释夜和玓今招手,他那灿烂的笑颜,帅气的身影,翼龙在他旁边不断地拂走扑到它脸上的花瓣,这般美丽的情景顿时深深地印在了两人的脑际,玓今突然感到自己的脸热了起来。
"怎么啦?"释夜首先跑到弈跟前,发现弈身后立着一块残破的石碑。
石碑大约两尺宽四尺高,上面布满灰尘和花瓣腐化的痕迹,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上面刻着几行字。
待释夜走近时,弈已将石碑上的尘土擦去大半,只见上面写着:
我在等待
等待着有一天我不再寂寞
不再寂寞地望着天幕
痴痴发呆
我在等待
等待着有一天我不再无助
不再无助地蜷缩在黑暗
静静忍耐
我看着繁花开尽
你的身影消失如暮霭
我的容颜在岁月中失去光彩
忧伤却依旧汹涌如海
而我还是一直在等待
等待着你的再次到来
为什么你来了又去
推开了门却又离开
为什么花已成林
你却已然不在
这分明是一个女子写给情郎的怨诗。那个女人一直在这个地方等待着她的情郎,一边等一边种下这满园的繁花,一年又一年,等到花已成林,繁花开尽,那个人还没有回来,她渐渐老去,终成遗憾。
看这石碑的痕迹,少说也有十几年的历史了。释夜一遍又一遍地念着这首诗,暗暗叹息。
伊人不知何处去,徒留石碑诗中恨。锦花成林许多春,等来痴情皆成尘。
"真可怜,等了一生等来一场空。"玓今感叹道。
"她真傻,等不到的,说不定就不是她的呢?说不定人家早已另结新欢了。"弈说道。
"是啊,你们这些男人,真靠不住!"释夜道。
"诶,我说你怎么就不懂'爱是不能勉强'这个道理咧?!"弈又跟释夜杠上了。
"我不懂,我只知道,你可以不喜欢,但是不能阻止别人喜欢你。"释夜倔强地说道。
"不过,虚耗自己一生的光阴来等待一个不确定的人,值得吗?"玓今反问道。
"不知道。如果,这个女人并不是在等待一个特定的人呢?或许她只是在等待一份爱,让她不再孤寂,谁可以给她幸福,谁就是她要等待的那个人。"释夜若有所思地说道,却见龙羽逍正站在花树的落英中,静静地看着她,她心中莫名地恻然,想起那天夜里的情形,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把那呼之欲出的痛楚压了下去。
"人的一生就一定可以等到一份圆满的爱情吗?等到的那个人就一定可以给自己幸福吗?"玓今也思考着。
"为什么一定要等呢?与其被动地等待,不如自己主动出击。依我看,应该自己主动去寻找才对!"弈看着玓今说道。
"茫茫人海,何处寻觅。等即是寻,寻亦是等。还是随缘吧!"释夜无奈道,然后举步继续前进。
花林里面有一间废弃的石屋,石屋构造极其简单,但看得出来是女人住的地方。里面分为一室一厅,卧室里有一张床,大厅里有一张四方形的木桌和四张椅子,都已布满灰尘。厨房在外面,已经残破得不成样子了。
天色已晚,他们十分舍不得这里的美景,现在出发去附近找客栈也麻烦,于是他们决定就在这里留宿一晚。
释夜、玓今和逍留下来负责收拾屋子,弈和翼龙去找吃的。当晚他们随便吃了一些干粮和水果,再去花园里散了一下步,就早早地回来休息了。玓今和释夜睡床,弈和逍枕着翼龙的大肚皮在客厅里睡下,四个人第一次这样出来游玩并共处一室,觉得挺新鲜的,一边睡一边聊天聊到深夜才睡着。
玓今和弈没有什么烦恼,很快便被随意征服,释夜的脑海却一直未曾停歇。她不断想起石碑上的那首诗,想象着花林的主人日日夜夜枯坐等待的情景,心中的悲伤再次洋溢出来。好不容易迷迷糊糊地睡着,却又不断做梦。
梦见漠昔在雪地里紧紧抱住自己,然后又突然把她推开,走到瓷烟身边,两人甜蜜地离开……
梦见小时候他们一起练功、读书、打猎的情景,原本快乐的生活,突然间漠昔消失了,苏雨真从背后一箭朝自己射来,胸口很痛很痛……
"苏释夜……"
朦朦胧胧中,释夜听见了一个女人的声音,这个声音很熟悉很熟悉,不知以前在哪里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