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花狂飞,翼龙开始焦躁不安起来,张开的大黑翼马上被狂风吹得鼓鼓的。
弈早已领教了六少年阵法的奇妙,站在翼龙身上异常沉着地看着事态的变化,不敢轻举妄动。
悄然来到风槐坡的释夜一看这阵状,心念一声不好,细细地观察着那阵型。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人能够破这个“混沌八阵”的话,至少应该有四个人,而释夜三兄妹便是其中三个,其中一个,当是颛尚本人。
释夜、漠昔与玓今三兄妹虽然从小生活在偏僻封闭的索昪林,不问世事,不染风尘,但是他们的父母给他们留下了一个巨大的宝库——一屋子的奇书怪录,其中有很多是旷从怀夫妇行遍天下记录总结下来的奇闻异事,上关天文,下探地理,包罗万象,无所不有。释夜三兄妹便孜孜不倦地日夜汲取着这个宝库里的养分,把自己的脑子装得满满的,所以他们不出家门,便知天下事。
其中有一本是旷从怀自己编制而成的《奇思录》,里面就重点介绍了这个“混沌八阵”,旷从怀智慧过人,早就把其中的“六阵”给破解了,而他的儿子旷漠昔天生聪颖,对所有有难度的食物都十分感兴趣,十二岁的时候他看这个阵法也看上了瘾,便花了三天三夜不眠不休地研究这个阵法,终于也将剩余的两阵破解了。他当时非常开心,一一向释夜和玓今展示了他的破解过程。
释夜对这些仍记忆犹新。因为对于所有和漠昔还有玓今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她都历历在目。
六少年手印停止的刹那,周围的空气也顿时静止了瞬间,连片片纷花也似失重般停顿在空中。众人被这诡异的气氛逼得屏气凝神,静待着下一刻风暴的来临。只是一刹那,时间却像是凝滞了很久。
又一瞬间,强大的气流像狂风骇浪般朝六少年围成的这个三角形中间涌来——形象地说,气流是从三个方向“挤”过来——没有人见过真的气流的痕迹,但是此时此刻,所有人都真真实实地感受到了那股像潮水般涌像前去,像要把所有人都要卷入巨浪中的强迫感。
但是很奇怪,他们深深切切地感受到的一切,却并未将他们怎么样。他们一个两个还是原封不动地该干嘛干嘛去,但是他们像是同时得到了预知未来的能力一样,可以十分清晰地感觉到弈将会悲惨地被这三股潮水撕裂——在那暴风骤雨中间的弈才是这场狂风骇浪的目标。
也就在三股气流冲面而来的刹那,释夜却一动不动,像是已经看穿弈接下来的命运般,果断地朝喝道:"弈头,移步向东南方位三步,然后闭上眼睛,凝神闭气!"
弈感受着这压迫自己全身细胞的阵势,一时间有点慌神,听了释夜的话,犹疑地朝她看了一眼,只见她坚定地朝自己点了点头,他灿然一笑,朝东南方位轻轻地跨了三步,然后闭上眼睛,等待死神的考验。
“少主——”铮驾着闪雷想要靠近弈,却反倒被那股强烈的气流狠狠地朝前拽,直扑槐花林中,茂密的槐花林即刻破了一个小口子,断枝之声脆然响起。
所有人都不忍看到他们被飓风撕裂的惨状,便于心不忍地闭上了双眼。逍突然停下动作,就像他突然发起攻击一样,消失在木千山面前。可是当他要靠近"六芒秘阵"的时候,却又被不知何时到达他身边的木千山拉住了。
木千山一脸淡定地看着他,嘴角勾起一丝微笑,像是在暗示着什么。
所有人最害怕发生的事情,却独独没有发生。
颛尚将军一脸微笑地看着那个藏在一边淡定无畏的女孩,露出十分欣赏的神色。
弈轻轻地睁开眼睛,暴风骤雨在她面前不攻自破,瞬间消失。
如这世间存在着的一切事物般,如镜花,如水月,如梦如幻,如电如闪,转瞬即逝。
弈只觉自己站在一切暴乱的中间,被隔离开来,眼皮之外,世界大乱,眼皮之内,宁静安详,与世无争。他喜欢这样的心境,甚至有希望一直沉迷于此的冲动,但是,当他察觉到此时此刻此情此境的时候,外面的纷争又霎时消失了。
所有人都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中,有震惊、有钦佩、有愕然、有羞怒……连之前气势汹汹的六少年也突然之间停手了,站在原位错愕地看看龙羽弈又看看释夜,然后集体朝她一鞠躬,道:“姐姐神机绝妙,我们佩服佩服!”
释夜羞涩地低下头,没有说话。
颛尚静静地看着这个女子,并不因为自己引以为豪的阵法被破掉而感到遗憾,他发自内心地感到高兴,为了眼前这个女子。她并非是破解自己阵法的第一人,却可能是仅剩的一人。很多很多年前,另一个女子用了一种绝美的秘术和淡定完美地破解了他刚刚创立的阵法,那个女子后来嫁给了他的好朋友。
往事一幕幕,一朝春去红颜逝,故人阴阳两相思。
释夜似乎感觉到了颛尚的眼神,抬头正见他看着自己神思彷徨,于是落落大方朝他走去,恭恭敬敬地俯身一揖,“释夜多有冒犯,还请颛尚将军海涵。”
“你说你叫释夜?”颛尚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来自草蓿族?”他看见了她右手腕心上的三叶草印记,心想,尽管是不同族群的,但是这个女孩和她的气质却出奇地相似!
“是的。”
“你破了我‘混沌八阵’的中的一阵,这还是二十年来第一次。你师承何人?”
“我师父苏若水只是个闲游林间的江湖郎中,并不是什么大人物。”母亲临死前叮嘱他们不能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释夜便随便编了个人出来。
颛尚点点头,的确是没有听过这个人,又问:“你父母还健在吗?还有兄弟姐妹几人?”
“释夜自幼是孤儿,被师父收留,和几位相依为命的师兄师妹结拜为兄妹,但现在也各自离散了,只剩释夜一人。”这老头怎么问得那么仔细?释夜心里疑惑,却对答如流。
“可惜了……”颛尚心中感叹,“他们曾提过膝下有一儿两女,想来也有这位姑娘那么大了。”却并未流露出自己心中感伤如涓的情绪。
“老头,该问的都问完了没?”弈不知何时已经飘到了释夜的身边,“是不是应该谈谈正事啦?”
颛尚恢复正色,“哦?不知龙羽公子你要谈的正事指的是什么事呢?”
“看你这个老头也不像是个不讲道理的人。我们是来拿回花序庄那一批被你们劫去的货物的。”
“哦?有这样的事?!”颛尚一副茫然不知的情况,然后回过头去,像是用目光在审问他的部下。
"禀告将军,我们的兄弟没有动过花序庄的任何东西!"
"小兄弟,你听到没有?!"
"你们不愿意承认也很正常,哪有贼承认自己偷了东西的呀?"铮抱起双臂讽刺道。
"那如果是有人要陷害你们凤翎寨呢?"逍出声了。
“凤翎寨做事光明磊落,经得住恶人诋毁,耐得住小人陷害!”木千山说道。
"此事恐怕非木兄说得那样简单。"逍一改平时懒散的表情,正色说道,"我想,木兄不会平白无故去端了北部十六寨的窝;而我们能在这里遇见颛尚将军,也不是一个巧合吧!"
"那么,小伙子,你想表达的到底是什么?"颛尚依然是一副轻松的姿态。
"颛尚将军,我想,你应该不会没有发现,有人挑拨离间,想同时除掉花序庄和凤翎寨吧?!"
"我很清楚目前的状况,也清楚你们的目的,但是你们没有资格跟我谈判,去把花辨老儿叫来吧!"颛尚原本一脸和颜悦色,这时却摆出不容商量的口气,甩完这句话之后就示意众兄弟给逍他们让开一条道来。
“后会有期!”木千山伸手恭送。
“你——”弈感觉他们此举一点也没将他们放在眼里,甚为生气,欲上前再打一番,却被释夜拦住了。
逍并未说什么,向颛尚和木千山略一点头,便带头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