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住的小屋和那些漂亮的衣服,也是你给你的那位朋友准备的吧?"
星沉停在了小桥的中央,看向远方在风中摇曳生姿的紫衣仓兰,点了点头,说道:"是的,都是为她而准备的。"
"那现在都给我占用了,这样没关系吗?"
"没关系的,她暂时不会回来这里,反正放着也是放着,不如给你用。"
"啊?她去哪里了?!"看着不远处的紫衣仓兰,释夜忽而又想起了月澜谷中的那个美丽花林,记起那首哀怨的小诗:为什么花已成林,你却依然不在?
"她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那你岂不是等了她很久很久?"释夜触景生情,心中又涌起了哀伤,为什么总是有那么多人分分离离?
"是啊,我等了她很久很久了。"辰似乎在说着别人的故事,在释夜看来是多么难过的事情,从他的嘴边说出来竟然没有一丝的伤感。
"那你为什么不去找她?"
"不是不找,是时机未到。"
"嗨,找人还需要什么时机?"释夜叹气道:"我曾经在月澜谷中遇到一片美丽的花林,里面满满一大片都是紫衣仓兰树,那些花树估计已经种了很久很久了,开得比你这院子里的要美丽得多。我们在花林里找到了一座石碑,上面写了一首诗,大概的内容是说:这座花林的女主人为了等待她的爱人归来,年复一年地种下花树,可是等到花已成林了,她的爱人还是没有出现……也不知道她最后怎样了……如果她到死都没有等到那个男人出现,那岂不是要含恨而终?"她越讲越深入,一开始没在意星沉的反应,讲到后面才发现,眼前这个背对她的男人的身影竟然在微微颤抖,刹那好像颓唐了不少。
难道……那个女人等待的就是他?!释夜暗下吃惊,不会那么巧吧?!
他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默默地看着那一片花林,好像穿越了时空,来到了月澜谷,来到了她的那一片花林中。
他怎么会不知道?每一年,他都会去那个地方,虽然只剩下了那间小屋和那座差点被他一掌打断的石碑,但是依然是他心灵最宁静的归处。
那碑上的文字,一遍又一遍地谴责着他;那些飘飞的花叶,一遍又一遍地重演着当年他们在那里度过的美丽时光;他痛苦不已,后悔不已,但是在岁月的漫长洗涤中,都化作了一点相思。
正是这一点力量澎湃的相思,让他等待到今天。他想,当年他让她等了那么久,现在换他来等她,不知道算不算是她对他的惩罚?
"辰……"释夜自知扯开人家的伤口,十分内疚,想安慰他,却又不知该怎么做,只好扯了扯他的衣袖,一脸歉意地说道:"不好意思,我是不是说错话,让你想起了伤心的事了?"
星沉刚刚才从过往的伤痛中无法自持,被释夜这样一扯,反倒跳出了缅怀,迅速恢复了自己的状态,朝她笑道:"谁没有那么些过去呢?"
释夜见他笑了,渐渐释然,由此及彼,不禁想到自己,苦笑道:"是啊,谁没有那么些过去呢?"
星沉察觉到了她的那丝凄苦,拉着她指着远方说道:"你看,那湖里的荷花,在水里亭亭玉立,那一树紫衣仓兰,在风中摇曳生姿,多美?可是花开虽美,最终也逃不过花落的破败,花开花落,年年如此,没有什么可以停止他们的生生不息……
你看那水流,波光粼粼,汇集在此好不惬意,但是谁又曾想过他们滴水成河,翻山越岭,分分聚聚,好不容易汇集了这里,却又不能停止流动的脚步,各奔前程;
你看那飞鸟,看那游鱼,看那起起落落的星辰日月,亘古不变地追寻着他们生命的轨迹……每一样东西存在在这个世界上,都历经万难而来,脚踏崎岖而去。生命的长河中,那一时的荣辱得失,悲欢离合,又算得了什么呢?放大到整个宇宙洪荒,我们一个人的悲伤失意,又是多么渺小。
我们现在沉湎在一时的悲喜之中,忘记其他美好,那灾难有可能下一秒就猝然临落,当头砸下,终止了我们感受一切的资格。既然注定了生命的曲折与有限,那么我们为什么不让自己在有机会的时候,好好珍惜,感受更多的快乐呢?"
星沉的声音平静而有力,释夜的思绪跟着他的娓娓话语从水中莲到浩瀚河川,从花鸟鱼到洪荒宇宙。她开始把自己的视野从内心深处的伤痛,放逐到更广阔的天地中,她看到了广袤无边的索昪林,看到了千阳崖边的灿烂夕晖,看到了花浓谷中熠熠生辉的花海,看到了绚丽烟火中静处一方的皓月,看到了蹁跹落下的粉紫色花雨,看见了那旷丽绝世的双彩虹....她跟随着潮起潮落,日月更替,季风变幻,记取下这个美丽的世界中最让她感动的种种瞬间,深藏在她空寂的心谷里,而这一刻,她感受到的却不再是空寂。
她的眼中不知为何竟然泛起一点泪花,充满了顿悟的感动。
"我明白了……谢谢你,辰!"
"我没有看错,你果然是个有慧根的人。"他颇感欣慰地说道。
"我虽然没有你那阅尽千帆的见识,但是一点点悟性还是有的。"释夜打趣笑道,她觉得虽然和这位大叔刚认识没多久,对他第一印象也不太好,但是他身上有一种与别不同的魅力,让她可以放下拘谨与警惕,与他安心地交流与探讨,引导她去探索生命中那些她之前只是浅浅触及到的哲思。
星沉慢慢地又走了起来,释夜一边细细品味刚刚的感受,一边跟在他身后慢慢地走。
"道理你都明白了,那你打算怎么做?"星沉话风一转,颇有深意地看着她。
"哈?做什么?!"释夜一时没反应过来,并非在装傻。
"你的心病。"
"我……我还没想好,很多事情,明明自己懂得那样不好,却始终难以摆脱情绪的影响,人都是有弱点的……我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