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说,段远不死,段宁不废,就是一个天大的祸根。
历史上南朝梁武帝可说是英明神武,怎么把国家玩没有了的?
还不就是因为心太软,在萧宏、萧综两次谋逆事件的处理上优柔寡断最终酿成大祸。
万分纠结之下,正好天降大雨,借着治水的理由,李归躲到了工地上,所以一直没有见段宁一面。
不过虽然两人没有见面,但是段宁的一举一动却每天都用快马送到了他的面前。
段宁在最初的愤怒、失望、惊惶之后,却显得异乎寻常的平静,每天只是抱着自己的孩子四处闲逛,无喜无悲。
她的这一举动李归深深地触动了李归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因为他知道段宁这是把一切都交给了自己来做判断,不争,不悲,不怒。
“世上最值得依靠的就是你对我的爱,若爱不在了,还有什么誓言可以依赖?”这是新婚之夜时段宁对自己的倾诉。
奶奶的,自己一天到晚说什么万事开创由我,怎么到了真格的时候自己就怂了?
还是在不知不觉之间,自己已经在权力里面迷失了自己?
就算真的是错那就让自己错一回吧。
当李归冒着大雨出现在段宁身边时,段宁再也忍不住扑倒李归的怀里放声大哭。
这一个多月的煎熬比她一生里任何时候都痛苦百倍,每天都在希望和绝望中徘徊,要不是为了心中那一点执着她早就去寻求解脱了。
将心中的委屈、恐惧、悲伤都化作泪水仅仅释放了之后,段宁终于睡了一个安稳觉。
丈夫终于来了,以后就算再有天大的事都有他支持着自己,自己就再也无所畏惧。
但是到了长安之后,段宁才明白丈夫承受着多么沉重的压力。
除了毕舒和贾诩外,竟再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段家说一句话,就连段煨、杜畿等人也表态要严惩段远一案,废去自己正妻的地位。
现在地盘大了,人多了,但是队伍也不好带了了,很多事李归已经不能独断专行了。
而这次华山山崩又给了段家沉重一击,天象如此警示,说明有逆天之事。
现在秦州有什么逆天之事?段远一案而已。
这沉重的压力给李归带来的伤害,外人看不道,段宁看到了,丈夫的头上居然已经有了白发,他才二十五岁啊!
但是丈夫实在是了不起,居然在绝境之中也能走出一条生路。
首先他让窦婧的儿子认自己为母,并给他正式取名李顺字承乾,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嫡长子,第一顺位继承人。
这样一来那些氐人权贵们最大的目的就达到了,作为交换,他们不但不好意思再对这件事穷追猛打,还转而开始为自己开脱。
其实自己对窦婧本就有着一份愧疚,那个孩子自己也十分喜欢,否则自己又何必暗中让李蓉去救他出来?
至于将来到底谁能继承大统,自己夫妻二人还不到三十岁,未来的事情谁又能说的清楚呢?
然后既然华山有天象显露,那就祭祀一下华山好了,正好借助天意来诠释对这件事的处理。
这世上还有谁能比他自己的丈夫更有资格解释一下天意的?当然是没有的。
通过祭祀华山,除了正式宣告李承乾的地位安定人心以外,还可以再次确定了自己地位的不可动摇。
谢谢你了,郎君!
不提段宁心中的胡思乱想,一行人终于来到了目的地——西岳庙。
华山自古以来就是帝王祭祀的重要对象,周武王、周成王、周恒王都专门前来祭拜过华山,但是第一个真正把祭祀华山提上国家高度的是秦始皇。
到了汉武帝元光年间,开始在黄埔峪大规模的建造宫殿,这就是“集灵宫”,并亲自主持祭祀举行封禅之礼。
东汉桓帝时将“集灵宫”迁到了现在的地方,并更名为西岳庙,从此西岳庙成为历朝历代封建帝王祭祀华山的神庙,所以其建筑制极高。
它拥有长约1500米的砖砌城垣,城垣内檐牙高啄,楹柱回廊金碧辉煌,气势宏伟。
虽然历经战火,但是在这个极度敬畏鬼神的年代,西岳庙保持的还算完好。
实际上李归前来祭祀华山是严重的僭越之举,但是在这个大汉朝廷早已威风扫地的时代,倒也没有什么人来质问与他。
他昂然走进庙中,回头却见妻子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想了一下,低声道:“莫非是昨晚太过折腾了?谁叫你丈夫精力过人呢?”
段宁脸一红,轻轻啐了一口,却也知道丈夫是在宽慰自己,不由得心中一阵温暖,顿时打起了精神。
杜畿等人原本绞尽脑汁安排了一套繁琐而又庄重的祭祀程序,只是被李归一口否决了。
简简单单的摆好香案,放上猪牛羊等贡品,点上三支檀香,李归跪倒在地,嘴里念念有词了一番,随后众人齐声开始大声念祷词:
焚我残躯,熊熊圣火,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为善除恶,惟光明故,喜乐悲愁,皆归尘土。怜我世人,忧患实多,怜我世人,忧患实多。
他们的声音越来越高,反复念了三遍才告停歇。
整齐划一的声音,苍凉的语调,透出的虔诚让前来观礼的各方使节都不禁叹为观止。
随后氐人跳起了祈求山神保佑的舞蹈,狂放而热烈,以李归为首的一种明人虽然没有亲自下场,但是也都以九节杖有节奏的击打着地面以为助兴。
在祭祀里,李归上通天意,为了取悦神灵,大赦境内,免去了祭祀之前所有死囚的死刑,也不再株连家人。
段远和其他死囚一样,将被送往北地郡服役,二十年内不得再次加赦。
这样一直热热闹闹的到了傍晚,侍从之人抬来了桌椅,点起了艾草,燃起了篝火,晚宴开始了。
肥羊美酒,精致小碟,让累了一天的人们不由的胃口大开,痛饮了起来。
酒过三巡,耿苞起身,来到李归座前站定,大声道:“今日盛事,美酒在前,岂能无诗歌助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