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宁神态自若的答道:“是,还想知道长安附近有大量粮食和武器的地方。”
田常想了想,对那个军官道:“我有秘密的话要和公子说,你不要让别人进来。”
那军官应诺,到院子门口守卫,田常和段宁进了屋。
田常那本已佝偻的身躯突然直了起来,问道:“你这次带了多少人手回来?实力如何?”
段宁道:“一千三四百人,其中五百多人比得上最强的边军精锐,装备也非常精良。”
田常连声道:“好,好,好。我原以为此生再无报仇的机会,没想到老天都看不下去杜家的霸道,派了你来帮我。”
段宁道:“正想知道田叔有何委屈之事,但有用得着侄儿的地方,万死不辞。”
田常话还没收出来,眼泪已经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田常才平静下来,将事情的原委娓娓道来。
原来,去年田常的独子和京兆杜家的一个子弟起了一些冲突,被打成了重伤。
杜家势大,素来有“城南韦杜,去天尺五”的说法。
田常当然不敢与之相争,第一时间几度登门道歉,却被杜家所拒绝。
最后他的儿子还是被抓进了大牢,惨死在了狱中。
而他自己也被罢了官,要不是新来的京兆尹盖勋严厉公正,只怕杜家还不会就此罢手。
段宁听了不禁怒火中烧,说道:“田叔待我如子,此仇小侄愿意一力承当。”
田常冷笑道:“现在就是天赐的良机,正好使你我二人一举两得。”
原来,由于韩遂等人的叛乱,长安的守军不断的被调往前线,到了盖勋接任的时候,长安城里只有官兵五千人了,其中还多是老弱病残。
盖勋为了稳定局势,便向朝廷奏请征募士兵,凑齐一万人,并表奏征辟士孙瑞为鹰鹞都尉,魏杰为破敌都尉,杜楷为威虏都尉,杨儒为鸟击都尉,第五儁为清寇都尉。
这五人都是长安各大豪门的人,实际上就是盖勋为了拉拢这些豪强给出的筹码。
其中威虏都尉杜楷就是杜家的人,他的部队就驻扎在杜家的老巢杜陵。
杜家在杜陵的势力庞大,庄园沿着曲江南岸绵延不绝,里面的粮食、财宝不计其数。
眼看着乱世就要到了,杜家也终于下了狠心,购买了大批的装备,招募了不少的徒附,以图自保。
但是像杜家这样的大世家,素来以名士自居,极度蔑视武人。
所以虽然到了乱世,还是积习难改,对招募来的士兵基本视为下等奴仆一样看待。
这与那些庶族豪强在对待武人的态度上有着根本上的区别。
其实也不只是杜家,这些大世家都是如此。
整个汉末除了袁绍就没有一个世家能靠自己建立起一支强大的军队,而袁绍凭借的也主要是自己的人格魅力而不是袁家的支持。
要知道几乎所有的袁家人都是站在嫡子袁术一边的。
所以那些稍有才能的武人也不愿意去杜家自讨没趣,其部队的战斗力就可想而知了。
田常其实也有心腹十余人,为首的就是他的养子田功,也就是那个门外的军官。
但是人数毕竟太少,所以田常一直隐忍不发,时间一长积郁成疾,才变成了今天这副模样。
段宁听完后想了想,道:“杜家不足畏惧,但是长安城附近还有九千人马,到时一拥而上的话只怕难以抵挡。”
田常嘿嘿冷笑,说道:“狗屁一万大军,你当是边军啦。盖勋那五千人实际能有三千就不错了,能打的估计也就是千把人,到时他死都不敢出长安一步的。”
“这五都尉的兵倒是满员,但是都是新招募的,还分散在各地。而且这几家都是和杜家一样的货色,名士派头十足,能力是一点皆无。”
段宁诧异的看着田常,他做梦也没想到堂堂大汉西都兵力竟是如此孱弱,难怪李归对朝廷一点敬畏之心都没有。
不过那个王八蛋明明是不知道这些具体的兵力情况的,怎么就会那么嚣张呢?真是太奇怪了。
过了一会,段宁问道:“那我要是有两千精兵,不就能拿下长安城了吗?”
田常笑骂道:“你当那些豪族的家兵真的都是死人啊,真的逼急了,兔子还咬人呢。”
“杜家是因为孤悬在外,所以才不足惧。像城内的王家、杨家这些大家族要是真的拼起命来,别说两千人,三千人也扛不住啊。”
段宁想了想,也笑了,真是近朱者赤,自己和李归呆久了,也变得狂妄起来了。
突然他又想起一件事来,担心的问道:“可是这样一弄,叔父以后还如何在长安立足?”
田常惨笑道:“只要能为我儿报了这大仇,虽死何恨,更何况只是浪迹天涯而已。”
段宁听了敛容答道:“我这就回去准备,四日后就领兵前往杜陵,为田叔报此大仇。”
说罢两人约定了接头的地点,段宁立即起身离去,田常也没再做挽留。
看到段宁离去,田常将田功叫了进来,将自己和段宁的约定详细的和他讲了一遍。
田功听完后,沉思了一会道:“父亲对孩儿有活命之恩,纵使刀山火海,孩儿也无所惧,只是这段公子可靠吗?”
田常答道:“段宁为人沉默隐忍,但却是一个极重情义的人,绝对不会欺骗于我。”
田功道:“这样最好,孩儿有一好友苏欣,父亲大人还记得吗?”
田常想了想道:“此人一介文书,能起到什么作用?我家私仇,何必再牵连无辜之人?”
田功笑道:“此人现在正在盖使君手下任职,让他偷偷弄一条军令并非难事,这样我们就可以骗开杜家的坞堡,岂不是少费很多功夫?”
田常皱眉道:“这样好是好,但到时你我父子一走了之,岂不连累了好朋友?”
田功道:“没事的,只要将杜家上下杀个干干净净,谁又知道我们是怎么破的坞堡?况且他最近手头很紧,我这也是在帮他。”
田常来回踱了几步,一狠心道:“就这么办,你这就去联系他,我去联系几位老友,看能不能一同举事。”
四天后,在杜陵南边不远处的一个小山里,两百多士兵正在休息,四个首领正在焦急的等待,其中为首之人正是田常。
其中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终于忍耐不住,说道:“老田,你那大侄儿不会放我们鸽子吧。这都什么时辰了。”
田常淡淡的说道:“他就算是只有一个人,也会来的。”
那老者还未再次说话,另一人一跃而起到:“来了。”
四人连忙起身站在山头往远处看,只见一支军队急速赶来,行军速度远比普通军队要快得多,掀起了滚滚烟尘。
那老者倒吸了一口气道:“这样的速度,这支人马不简单啊。”
田常并未接话,而是凝神的看着前来的人马,胸口急速的起伏着。
过了一会,这支部队就来到了近前,田功带着人迎了上去,不一会就领着几个人上得山来,其中一人正是段宁。
段宁歉意的对着田常道:“回去时部队正在和氐人开战,所以来的有些晚了。这位就是我家将军李归。”
田常四人定睛一看,都大吃了一惊,谁都没想到这个一脸稚气的青年就是这支部队的大首领。
但是四人都是老奸巨猾之人,立刻就都若无其事的施礼道:“见过李将军。”
李归忙回礼道:“不敢当。我这次来的匆忙,只带了三百弓手和三十甲骑,其他都是矛手和刀盾手,也不知道够不够用。”
这话说得田常等人心里都暗自惊骇,我靠,只不过是抢劫而已,用不着上甲骑这种高档货吧。
话又说回来了,你丫的是不是忘了自己是来扮山贼的啊?你这甲骑往那一摆,傻子也知道这里面有问题啊。
不过这就是你的问题了,到时兜不兜得住都看你家老子的本领了,正好将老哥几个摘清了。
不提这几个人心怀鬼胎,李归问道:“杜家乃是名门,想来防卫十分森严,不知道几位前辈有何良策?”
这话一出,只见田常等人神色怪异,李归几人都觉得奇怪。
田常冷笑道:“杜家看来是遭了天谴,死到临头还不知道收敛。他们并未在坞堡内,而是住在曲江南岸的庄园里。士兵也是分散在各个庄园里干活,并未进入坞堡设防。”
李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难道自己的主角光环终于开始显灵了?
其实还真不是,杜家的做法其实是无可厚非的。
现在毕竟东汉朝廷的威望还在,地方上还远没到几年后那样动荡不安的地步。
更何况现在杜家常备有一千人马,寻常盗贼来上几百个人根本不是对手。
而要真的是像凉州叛军那样的大股敌人杀来,杜家自然就撤入长安城里了。
所以与边地不同,长安附近的坞堡,象征意义远大于实际意义。
再说了,这些狭窄阴暗的坞堡,哪有河边的庭院住着舒服呢?
只不过杜家意外的碰到了李归这样历史上没有的大贼,才会吃了大亏。